天氣轉寒,屋子裡點上兩個火盆,他寢衣上還常常滲出血來。
粉黛送來換洗衣物時皺眉:“為何這麼久都不好?”
蕭載撚著針掠火,很是頭疼的看著裴文德。
“他在那戈壁上半生不死好幾日,能救回一命已經是萬幸。可肌理有損,只能慢慢養吧。”
說著他敲了敲腦殼:“哎……皇宮裡的人,受個傷都比百姓難辦。這算什麼事兒啊!”
午後粉黛取了藥來,與蕭載商議,還是內服最管用。可這人只是沉沉不醒,能喂下藥去也是艱難。
“再不灌藥,他怎麼撐得住啊。”蕭載一手扒拉著藥渣一手給他把脈:“裴大人!裴爺爺!裴祖宗!裴神仙!您睜開眼喝一口藥吧。神醫也治不了不喝藥的病人啊……”
粉黛坐到一邊輕輕扶起他,蕭載拿著小匙一勺一勺喂藥。
“爺……你把藥喝了行不行……”粉黛手中的帕子顫顫擦著他嘴角流下的藥湯,急的眼圈紅了一片,“……這是救命的藥啊……”
蕭載重重擱下藥碗,急怒一聲。
“連這樣一個人也搶不下來嗎!這……還算什麼神醫聖手!”
此時怒風卷落葉,撲撲簌簌旋轉著,擦過石階。
衣擺匆匆掠起塵埃,那腳步不停。
悶雷在頭頂隆隆。
屋門推開,僕僕風塵。
“皇……上?”
蕭載手一抖藥撒了半碗濕了衣袖,急急忙忙跪下叩頭。
朱厚照站在門口,一眼就望見了床榻上無聲無息的裴文德。屋子裡濃重的藥味,摻雜著綿厚的血腥氣。
粉黛一瞬間眼淚就下來了。
“爺……”
朱厚照一步一步往床邊走去。
他臉頰上長長一道傷疤,瘦的骨骼猙獰。面板蒼白下映著單薄的血紅色,彷彿輕輕一碰,就會碎開一般。
裴卿,朕……能信你嗎?
能信你不會傷及自己……
能信你擋的住達延汗五萬敵軍……
能信你……撐得到我趕來嗎?
“裴文德,你又一次對朕說了謊。”
“你讓朕,如何再信你。”
手掌輕輕落在瘦削的臉頰上,他輕輕一碰,卻又抬起毫釐。
那樣脆弱的一個人,氣息都渺茫著。若在自己手裡碎了,他可該怎麼辦。
“皇上。微臣心有牽掛,您……不會不信臣的。”
一滴淚輕聲落下,沾在裴文德的眼角,欲滴未滴。
“皇上,草民無能。”
蕭載叩頭,死咬著後牙,面無表情。
“裴大人一直暈厥,無法進食,更無法進藥。草民只能施以針灸,但再這樣下去,草民……做不到。”
“你做不到什麼……”朱厚照輕輕摩挲著裴文德的臉龐,聲音那樣輕柔。
“草民救不了他。”蕭載咬牙說出他這輩子恨極的一句話。
分明命就在眼前,他握不住,搶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