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作為一個醫者,內心所負最深的罪過和痛苦。
半晌的沉默,窗外開始淅淅瀝瀝落雨。風過葉梢,如同哀嘆。
“不會的。”
朱厚照只覺得雙手有些失力,他緩緩伏在床邊,額頭抵在他的頭上。
“他呀,兩次三次的騙朕,他必須得醒,給朕……解釋清楚。”
舌尖抵住牙關,朱厚照艱難地把喉中一口血嚥了下去。
“把藥拿來。”朱厚照腦中暈暈沉沉,卻還是強撐著,側顏一笑。
粉黛遞上藥碗的瞬間,看到他額上細細密密的冷汗。
“爺!你……”
朱厚照拿碗的手微微顫抖。
“皇上!”蕭載一驚,沖上前去扣住皇上的脈搏,登時神色盡失。
“皇……皇上……”蕭載死扣著朱厚照的脈搏,“怎麼會……”
他卻輕輕抽出手來:“蕭先生,幫朕扶他起身。朕親自喂他吃藥。”
“皇上你的毒!”蕭載語無倫次,“這不可能……”
朱厚照卻不甚在意,輕輕瞥他一眼:“先生,聽得到朕說的話嗎?”
“你怎麼敢顛簸千裡到宣府來!”蕭載歇斯底裡站起身,不知所措的指著他:“你們兩個……到底……要我怎麼救!”
朱厚照看不到也聽不到,只是俯下身,輕輕叫了一聲“文德”。
“我來了。我……來晚了……”
“你醒一醒,看看我。”
“阿……照……”
須臾一聲嘆,卻像幻覺一般,一瞬間朱厚照身上僵住了,一動不動望著這張臉龐。
那睫毛輕輕一閃。
“裴爺!”粉黛嘴唇一動,卻發不出聲音。她伸手抹去眼角的淚,“裴爺……裴爺!!”
“阿……照……”
枯瘦的手臂輕輕抬起。
溫暖的手掌一把握住他,握的那樣用力。
窗外風雨大作,昏迷了月餘的裴文德,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騙子……”
朱厚照嘴唇顫抖的厲害,仔細看著他的雙眼。
明亮,透徹。裡裡外外,深深淺淺,全是自己的影子。
“我再也不信你了。再也不信了。”
裴文德低低一笑,眼睛微微合上。
但相扣十指,再沒有放開。
蕭載撿回魂魄,拉了一把粉黛:“快去再倒一碗藥來!快!”
又是一日一夜。
朱厚照始終在他身邊待著。蕭載腦中緊繃,雙眼都快失了神。
藥香把夜雨淒冷逼退,柔柔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