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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王朱祐杬病逝的訊息傳到京城時,朱厚照正與裴文德在商議何時接熜兒來。
正德十四年夏,北境安定,朝局清平。難得宮內外並無大事,太後潛心禮佛,他兩人只在豹房那小屋裡住著。
應州之戰一年後,朝臣們難得不謀而合,一致噤了言,再未難為過裴文德。
於是春花共賞,夏月對酌,秋風冬雪,相依相合。皇上慢慢的更像一個聖明的君主,而禦前統領也是安守本分。
楊廷和終於與太後鬆了口。
“皇上與裴文德在一處,未免不是好事。太後莫要多心了。”
冬末,裴文德擔憂北境,恐達延汗再度來犯,他二人又親臨宣府坐鎮。
待到春日,朱厚照突發奇想,在宣府附近的荒山上中了一大片桃林,桃花開時,兩人才返京去。
蕭喚雲只在戰時送來一封模稜兩可的信後,又一年失了訊息,想來當無大事。眼見朝局安定,朱厚照便動了心思要接朱厚熜來京。
可朱祐杬的身體最終沒能撐住,兩年前前往武昌府時就見他精神不好。如今突然病逝,朱厚熜自是不能再隨意入京了。
“諡號……就選這個‘獻’字吧。”朱厚照擱下禦筆,眉眼間皆是愁悶,只對禮部尚書說:“熜兒襲興王爵位,朕念他年幼,想要多封賞些,禮部酌情去辦吧。”
那禮部尚書領旨,連帶宮人們退下。裴文德才走到他身邊,輕輕按著他的太陽xue。
朱厚照仰在他懷裡閉著眼,少有的流露戚哀神色:“文德,連皇叔也走了。”
裴文德身手攬住他,俯身低頭在他肩上:“生老病死,不是誰能控制的。好在小王爺如今也十二三了,能成事的。”
“是啊。可惜不能隨意接他來京了。”朱厚照握住他的手,歪頭輕輕合上眼睛。“文德,我想歇息一會兒。”
“放心,我在這兒呢。”裴文德反手握住他的手。
一時屋內寂靜,悠遠的呼吸聲與窗外雀兒嘰喳交錯。
朱厚照沒多久又睜開了眼睛。他揉揉裴文德微僵的手腕:“我怎麼又睡過去了,這一陣子總是覺得困頓不堪。”
“皇上,別給你晚上睡不著覺找藉口。”裴文德湊近了咬耳朵:“合該把覺放晚上睡的,現在睡多了,晚上又折騰微臣。”
朱厚照摩挲著他的下唇輕笑:“裴卿忘性也大,是誰夜夜纏著朕不放的?朕可委屈了。”
他兩人笑鬧還不夠,卻見一隻白鴿逆著光落到窗格上。
裴文德取下信箋,那鴿子啄了啄他的手腕。他把那信遞給朱厚照,便去一旁取了鴿食和水盅來。鴿子還沒吃幾口,身後卻“啪嗒”一聲。
朱厚照手邊的摺子盡數摔在地上,而他手裡顫抖的拿著那信箋。臉上盡是不敢置信的陰鬱。
裴文德甚至隱約察覺到了一股戾氣。
“阿照?”
他走過去拾起摺子,眼光一瞥,看到那信箋上幾個字,登時臉色巨變。
“興王乃中毒而亡。蕭”
那最後一個蕭字甚是扭曲,最後一豎歪歪扭扭撇出了紙外。
“是喚雲的字。可為何這樣潦草?”朱厚照把信箋收起,陰沉著面孔,愣愣坐著。
這一年多來,他實則從未放心過蕭喚雲先前所雲。但北有王勳張永,湖廣江西又有王守仁暗中盯著,安穩如常,甚是迷惑人心。而諸家皇親重臣,又皆是奉禮守規,年節時常進貢皇上太後,甚是一片安樂祥和之像。
但朱厚照清楚,蕭喚雲既然同他說了,便不會是空xue來風。
“我不放心。”
“我陪你去一趟安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