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德若不喝這酒,哀家就命人殺了他。”張太後仍是平素安然慈柔,只閉目誦讀佛經。
蕭喚雲看到這壺,便已想到此處。她自知太後是先帝獨寵,自然無需這些手段。可婦人為子心狠可至此,她竟全然無可認同。
“太後,您為何就是……不放心裴文德呢!”
“你不願意?”張太後輕輕睜眼,目光只輕輕搭在她肩上:“雲兒,你不會真的和裴文德有茍且吧?”
“太後!”蕭喚雲急道:“雲兒是您從小看著長大的,您……您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如果沒有,你便按哀家的做。”太後拍案而起,俯身看著她:“若他真的真心為皇上,哀家的一杯酒有何不敢喝。”
“您為何要讓妾做這件事。”蕭喚雲壓著心口低聲道:“您這樣做,可是斷了妾與皇上的情意。”
“他本就對你無情。”張太後閉了閉眼:“哀家早就後悔了,不然不會把那玉佩還你。”
晚間蕭喚雲用過飯,才回到尚宮局,可粉黛卻是過了許久才回,眉梢眼角皆是笑意,看著蕭喚雲才一晃神。
“你這丫頭。”
蕭喚雲挑眉審她:“春日早去,你這是被誰勾了魂?”
粉黛搖頭:“沒什麼,我只是出宮去採辦,吃了串糖葫蘆覺得甚是歡喜罷了。”
“吃個糖葫蘆怎的就歡喜?”
粉黛絞著裙帶輕笑:“裴大人說,心裡若歡喜,做什麼都是歡喜的。故而我覺得那糖葫蘆好吃的很。”這話脫口而出,她登時反應過來捂上嘴。
蕭喚雲看著她臉頰緋紅,腦中清光一落:“裴大人?你去見他了?”
“不是不是……”粉黛匆忙解釋:“我出宮採辦,正碰到皇上和裴大人微服。我只是遠遠看了一眼罷了。”
蕭喚雲心中有了計較,便也沒追問。粉黛鬆了一口氣,乖乖上前幫忙收拾,才看到蕭喚雲手邊放著那陰陽壺。
“這壺好生有趣。姑姑從何處得來?”
“內庫裡拿的。”蕭喚雲眼睛在她身上悠悠轉了一圈:“這是陰陽壺。”
粉黛手一僵,離著壺口一寸,生生頓住。
“你說若做錯了事,改了便是。如今我要改了。”她歪頭斜眼看粉黛,低聲道:“我要殺一個人。”
不得已,而殺之。
中秋當日,皇上受百官朝拜,只午間與裴文德一起吃了些許清粥小菜。
梧桐葉子發黃,風一吹便撲落落掉下。裴文德那筷子在米飯裡戳了兩下,還是開口:“皇上,臣覺得……”
“不行。”朱厚照給他添菜,義正言辭:“朕的聖旨都下了,何況是家宴,你怎麼能不去。”
裴文德輕嘆一聲:“可太後恐不願見臣。”
“母後是把你同錢寧一眾相提並論了。”朱厚照想到這個問題亦是煩憂:“所以你更要多去見她,才能讓她知道,朕真心實意看中的人,究竟多麼好。再說團圓之夜,難不成你要一個人?”
裴文德無話反駁。
晚間,太後宮中笑語歡聲,在京極為皇親皆來拜賀,擠擠攘攘竟也坐的滿滿當當。太後笑意盈然同女眷說話。
“……只是熜兒他們不在,想來那孩子今年也長得很高了。”
“哎,有勞太後記掛著。孩子們都長大了。皇上這也是大有作為呀。”
誇贊聲不絕,太後盈然笑著,間歇處,輕輕回頭瞥了一眼蕭喚雲。她只垂目淺笑,與太後那目光一碰,便移了出去。
朱厚照和裴文德走進大殿,一時四方叩拜。
裴文德坐在皇上身後,太後也只做沒看到他。一頓家宴走到一半是過場一半是真情。酒過三巡,蕭喚雲起身走出太後宮中。沒過多久,一小太監被打發來,只在裴文德身側附耳道:“大人,尚宮大人有請。”
裴文德心疑,但朱厚照正被張太後拉著說話,一時半會走不得,他便起身離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