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花門下燒著藥壇,苦澀的味道繞著宮牆冉冉升騰,隨風化去。尚宮大人在外奔波許久,著了風,又加一時心急,有暈厥之狀。
她醒時檀香清淺,只聽得窗外低語,輕喚了一聲,粉黛才進門,一五一十把皇上救裴文德去豹房的事情說了。
“姑姑,內閣的各位大人對楊大人外放一概不知。我是親眼看到他們接到司禮監的旨意。他們並不比我們得知要快……甚至,要更晚。”粉黛低聲道:“姑姑,這司禮監可是越權。”
“劉瑾……動作太快了……”手邊涼茶盡數傾入香爐,餘煙霎時散去。
這讓她覺得屋裡憋悶,便在宮門前站了半刻,只覺得今年的盛夏來的太早。
沒過多久,太後宮裡掌事姑姑匆匆趕來。蕭喚雲與她遠遠相望,心底無端不安。
珠簾垂落,花窗盡合。蕭喚雲抬頭,只看太後目光譎雜。
“跪下。”
蕭喚雲心中一驚,匆忙端正跪拜。
“你為什麼不告訴哀家,那日救皇帝的是裴文德。”太後手中佛珠被她重重拍在一旁案上:“今日皇上親下詔獄把人帶走,安置在豹房之中。眼見又是一個男寵了,蕭喚雲,你瞞得哀家這麼久!”
蕭喚雲茫然:“太後,妾那日回來便說,是有一錦衣衛救了爺,您並未多問,妾如何知道……”
“皇上有沒有要了他!”太後直直丟擲這個問題。
“妾不知。”蕭喚雲急道:“太後放心,裴大人是忠臣而非寵臣,並不常見爺的。他甚至見妾更多。”她咬牙和盤托出:“是爺命裴大人和妾去查劉瑾謀逆一事,裴大人在外,甚少入宮。”
“放心?”
只聽的“咯嘣”一聲,那佛珠被太後掐斷,咯啦啦滾了一地。
“雲兒。哀家常對你說家賊難防,因為沒人知道家賊是誰。”
“皇上寵誰,哀家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這個裴文德他不能與皇上太近。你怎麼……這麼糊塗!”
那聲音太過冰冷,一字一句紮緊蕭喚雲心裡。她眼睛顫抖,嘴唇微微一動,聲音虛的一碰就散:“太後,您在懷疑……裴大人?”
“為何他回京第一日,西街便被火燒?為何他遇到皇上當夜就被晉封?為何皇上念念不忘是他?為何……”太後死死盯著蕭喚雲:“他那時救走的偏就是皇上,而不是你?”
蕭喚雲跌坐在地。不敢置信的搖著頭,完全不能理解:“太後,他救皇上……或是救我……本不相幹。”
“你覺得只是巧合嗎?”太後冷笑:“裴家冤案乃先帝失察,他家在外輾轉受苦十幾年,裴牧臨死未正名。你怎麼就確定,裴文德沒有報複皇上之心?!”
“太後……”蕭喚雲臉上一滴淚落下,卻是失了神采。“您這是誅心……妾……妾無法相信。妾只知道裴大人是真的忠於皇上的!”
“如果只是查案就說明他忠於皇帝,”太後上前冷冷看著她:“雲兒,你覺得你能說服你自己嗎?”
蕭喚雲一時無言。
她信他,單單純純是因為朱厚照信他。
可朱厚照是否信他?或是,他只是被迷惑?
蕭喚雲原本以為自己看得透的。
可太後的逼問,她無可辯駁。
“哀傢什麼都可以不管。唯獨阿照,他的安全是哀家這輩子唯一擔心的事情。”太後少有的顯露出滄桑和疲憊,她轉身看著蕭喚雲:“雲兒,你得替哀家……守好他。所以哀家不允許任何會威脅阿照的人在他身邊。”
蕭喚雲雙目無神,半晌緩緩磕了個頭。
“妾……曉得了。”
掌事姑姑敲開門,天欲晚,暖閣內已經開始佈菜。
“太後。那邊傳話過來,皇上封裴文德為禦前統領。”
裴文德看著手中的金牌,微微蹙眉。
“皇上,這可是您的禦前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