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真的並不愛她。
可惜她是一個女子,奈何她是一個女子。
外臣裡面,裴文德是個異類。他眼中太幹淨了,幹淨的彷彿可以把小皇帝早早深藏的一點點真心落在他眼中也不會被濁。他甚至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傻,怎麼敢這麼輕易的說真話。
劉瑾心思不正,他早就看出來了。不作為不代表不知道,只是他還懶得動手罷了。可朝中內外對司禮監掌印太監皆是附和諂媚,盡是贊揚之詞。並無一人站出來說,皇上,劉瑾有問題。
好在有他,說出來了。卻像是終年深沉的劍鞘中,把那把利劍拔了出來。
既然心思歪的太過,殺了便是。
“喚雲,將此事於太後露個風。”
“妾明白。”
裙擺曳地,步履輕移。
屋內再度沉寂下來。朱厚照沒有看他,只是從一邊拿過酒壺,自斟自飲。
“裴卿,朕做到這樣,算不算荒淫無度了?”沒等他回話,朱厚照只是笑道:“他們既然這麼說朕,還搬出了祖制規矩,朕也不好拂了他們的面子。”
裴文德驚詫的望著皇上。
“你是楊大人舉薦的忠臣。”他把自己喝了半杯的酒遞給裴文德,倒也不顧儀態的歪著:“卻也是朕想要的人。”
裴文德一驚,那金盃險些脫手。他剛要跪,卻被朱厚照牽住了袖子。
“裴是好姓。”他似乎是感嘆。“你既願真心待朕,朕便真心待你。你不願,朕再也不提。”
裴文德眼前心裡空白一片,只是耳邊這聲音愈加輕柔,甚至銜了無奈。
“朕知道了。”看他半晌無話,朱厚照苦笑。心下驚得是自己卻也不甚覺得失落,甚至有些慶幸他沒有隨於眾流奉承阿諛。
可裴文德卻舉起酒杯,喝了那半杯酒。
朱厚照眸子一亮,如有星火滑過。
“臣……不知如何回答。”他把金盃輕輕放下,低聲道:“但臣不想離開皇上。”
“裴卿,”朱厚照會心一笑:“朕知道什麼是不捨得了。”
裴文德叩首,起身卻道:“皇上,那座宅子,請皇上收回吧。”
朱厚照一時沒反應過來。
“您要賜給臣一座宅子,那是劉瑾硬搶的,原是京中一雙老人為子成親積攢多年才買下。臣不應收,皇上也不應賜。”
朱厚照果然眸中多了一絲淩厲,但還是笑道:“那便不賜了,朕叫他還回去便是。裴卿住在何處?”
“仍在楊先生家別院。”
“也好。”朱厚照點點頭,背手往窗前去:“裴卿,你去吧。朕的心意,便對你幹幹淨淨的了。”
“皇上……保重身體,微臣告退。”
他剛剛轉身,卻恍惚聽到朱厚照說了一句話。
“朕可以等。”
他轉身,但小皇帝仍舊站在窗前,方才彷彿是錯覺。
裴文德回到楊府,用過晚飯,與楊一清相談許久。至晚之時,他推開房門,只見到桌上放著一物。
不知道從哪裡折來的一枝桃花,四月芳菲早盡,卻難得的還未敗去。
花下壓著一張箋紙,寥寥數字,並未留名。
借山寺桃花,贈一枝晚春,謝君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