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長會的時間安排在週五下午兩點,學生下午就可以放假,但少有幾個人下午缺席。
大部分人都忙著收拾自己的抽屜,沒及格的試卷,自習時藏在下面的雜志課外書,和同桌偷偷傳紙條的小本子,總之一切可能影響家庭和諧,破壞快樂週末的東西都要抓緊處理掉。
前排的女孩子處理掉自己櫃子裡雞零狗碎的玩意兒後,順道撕下了桌上某個男明星的貼紙,深情地看了片刻後,頗為惋惜地嘆了口氣,還是撐平放在了口袋裡,扭著脖子問後面的男生。
“哎,今天你家誰來開會”
“我爸”男生長嘆一口氣,把抽屜裡的薯片袋子扒拉出來,做了一個掉腦袋的動作“我覺得我完了”
“聽天由命吧,唉,收拾這破桌子有什麼用,關鍵還是要看班主任的那張嘴”
男生想起班主任,痛苦不堪地皺起臉,生無可戀道“算了,快點吧,樓下已經有家長來了”
畢業班的教室就在辦公樓對面,教導主任從窗子裡就可以觀察各班動向,美名其曰方便管理,誰也不知道晚自習的時候有沒有老師吃飽了撐著拿著望遠鏡監視學生,不到一百米的走廊中間有個迴旋樓梯,此刻三三兩兩有學生家長走了上來。
家長會的時間還沒到,這些家長一時不方便進教室,只好全都擠在走廊裡,眼觀四路,耳聽八方,萬分認真地打量著自家學生的學習環境。
只見對面的辦公樓裡走出一個十分年輕的男老師,穿著一件七分袖的白色字母t恤,漏出一小段白皙光滑的手臂,他步子有些慢,藏在金絲框眼鏡下的眼睛在陽光下微微眯起,時時刻刻都像是要打哈欠,總之看上去實在不像個正經老師的樣子。
後面緊跟著走出來的一位頭發稀少的老師倒是一看就資歷不凡,並且十有八九是理科老師。
“祁老師”
祁涼正抱著電腦和一沓子檔案往教室走,在走廊上突然被人叫住,他中午沒時間午睡,正有點犯困,此刻略微有些茫然地回過頭。
隔壁班的班主任關切地看著他,“家長會準備得怎麼樣了?”
“我看你萎靡不振的樣子,是不是有點怵場”
“第一次開家長會,難免的,別緊張”
“雖然家長年紀都比你大,但你畢竟是老師,要能鎮得住場”
說到後面,這從教二十年的化學老師略帶不滿地打量了一下祁涼的著裝,“祁老師,你怎麼穿得這麼隨便,家長都搞不清楚你是學生還是老師了”
突然被誇年輕的祁老師哭笑不得,剛準備說點什麼,卻一眼看到了從樓梯上走來的人,忙追了過去,還不忘和隔壁班主任告別
“那什麼,謝謝您啊,我還有事,就不多說了”
他三步五步追上了許白璧,“哎,許老闆”
許白璧停下了步子,這打扮過分青春靚麗的班主任頗為不客氣地把手裡的檔案塞到對方手裡“煩勞拿一下,手裡東西太多放不下了”
許老闆看了一眼祁涼手上小巧的筆記本,略微沉默了一下,還是沒把檔案放回去。
開始裝嬌氣了。他心裡想著,莫名有些滿意。
這自見面以後一直冷著臉的許老闆冷不防以肉眼可見的弧度彎起了嘴角,一下子把沒見過世面的祁老師看愣住了。
盡管他頗為莫名其妙,不知道幫拿個檔案是哪裡戳中了許白璧的笑點,但思量片刻,還是忍住了把電腦也丟給對方的沖動,沒話找話道,
“你手裡拿的那個是這次考試的成績單,班級排名和年級排名上面都有。”
身為監護人的許白璧點點頭,絲毫沒有要翻開的意思。
“你就一點都不擔心許望的成績?”祁涼一心想找個聊天話題,決定以不在場的許望同學的學習成績為切入點,這個話題最為安全,而且能快速拉近兩人距離。
然而對方卻沒有絲毫要配合的意思。
許白璧停下來,轉身看向他道“我對學渣的容忍度一向比較高”
哦,祁涼冷漠地點點頭,很有自知之明地想著,這話是在說我。
學霸許白璧以人身攻擊終結了祁老師毫無營養的廢話,兩人沉默著走到教室門口,祁涼從許白璧手裡接過檔案,許白璧轉頭向教室裡走,卻聽到後面的人以極輕的聲音的說了一句“我現在也還是學渣。”
他身體一僵,轉頭看過去,卻見對方已經走上了講臺,正被包圍在家長堆裡說著什麼,他只好走到教室後面,找到許望的座位坐下。
祁涼自己大概是永遠不會知道的,他像是天生就會撩人,無意之間隨口說出的一句話往往就讓人很長時間心神搖曳,並且似乎對許白璧格外有效果。
許白璧經歷漫長的戒斷反應後才把這個人拋之腦後,如今不過兩個星期,對方不過輕描淡寫未必有什麼含義的幾句話,就讓他重新昏了頭。
家長會的內容千篇一律,祁老師卻講得格外認真,把班級裡所有學生挨個不漏從頭到尾誇了一遍,給足了憂心忡忡的家長們虛假的繁榮感,最後還許下了下次考試成績會有重大進步的承諾,作為平均分全年級倒數的班主任,他盲目的自信感不知從何而來,後面準備接著分析的主課老師們都忍不住為他臉紅。
不過家長們倒是聽得心滿意足,結束的時候掌聲十分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