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姬知道的東西比卿惠多上一些,也早上一些,她一開始便知道陳婉婉不是殺害鳳華和尚的真兇,陳婉婉只是卿朗手裡的一把刀刃罷了,故里的黃沙連天,皇城的雪月如畫,都不及胡姬眼裡妹妹的一顰一笑。沒有人可以替她做到心中所想,她便自己去拼盡全力,哪怕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卿惠是世上一等一的七竅玲瓏心,曾經的長公主殿下一顆心全然記掛在被齊皇四散在各處的鳳華枯骨身上,沒有太多的心思去揣摩她的來意,於是才落入她的佈局之中,能借著卿惠的手,將陳婉婉拉下那個她引以為傲的後位,將她的家國摧毀,胡姬已然是知足了。
如今的陳婉婉能活在世上,全然是因為卿惠不願意讓她就這麼簡簡單單地死去,卿惠時不時用些手段折磨著她,胡姬偶爾在暗處觀賞,倒也有點樂子看。只是胡姬還是想要親手結束陳婉婉的性命,替她的妹妹報殺仇。
胡姬不是什麼格外知道機關算盡的女子,甚至算得上是個蠢笨的,她出身寒微,生母不過是個周國的舞女,被小門小戶納入府中之後,一夜貪歡生下了她,在胡姬兩歲那年,生母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又一次爬上了父親的床,同年冬月生下了妹妹,胡姬本沒有名字,只是母親擅胡琴,抓周時她緊緊抱著那把胡琴不肯放手,父親大笑之中叫她胡姬,故此得了一個草率了事的名字。
妹妹單名一個梨字,隨生母姓氏叫趙梨,妹妹自小就活潑開朗,從不喜歡跟在母親的身邊,反而是很受嫡母的喜愛。
或許是妹妹心有玲瓏,知道什麼叫做審時度勢,權衡利弊,起碼在明面上,她是嫡母面前的紅人。
嫡母不喜她們的生母身份下作,卻對妹妹容忍有度,連帶著對她,也不算太差。
直到後來嫡母從周皇那裡求了一道旨意改變了定局,深宅大院裡沒有哪個是傻的,胡姬到後來才知道,嫡母之所以對妹妹寵愛有加,是想有朝一日讓妹妹替代李有容進宮為婢。
周皇曾定下一個規矩,凡是九品以上,三品以下的官員,但凡兒女適齡,都要送入宮裡為奴為婢,三品以上的官員女兒,可以入朝選秀,成為宮妃。每家每戶,總有那麼一兩個名額。嫡母將趙梨寄養在身邊,假意喜愛,為的就是讓她替代李有容入宮為婢。
李有容,趙梨,胡姬,明明是姐妹三人,身份卻是如同割裂開來的天塹一般,天上人間自有分別。
趙梨改名為李梨,而她胡姬只是沿用了李家庶女的身份,陪著妹妹一同入了宮,成為公主陳婉婉的侍女,後來隨著陳婉婉遠嫁齊國的車隊離開了大周。如果不是在途中遇到了那檔子事,想來妹妹在異鄉的境遇會比胡姬好上許多。
胡姬沒有李梨那般的冰雪聰明,甚至是算得上空有生母那樣如花的容顏,卻沒有承襲她的腦子,一路走來實在是犯了不少錯,也吃了不少虧。經年累月的受傷,才做到如今的久病成醫,有那麼一點小聰明。
只是那麼一點小聰明,在卿惠面前還不夠看,尤其是在鳳華之死的真相敗露之後。面對卿惠泰然處之的問話,胡姬感受到陳婉婉身上並沒有出現過的威壓,那是隻有上位者身上才會有的氣場,明明只是坐在那裡,卻讓人喘不上氣,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彷彿下一秒便會俯首稱臣。
不過好在,她還有一張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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