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殿下說的是,明人不說暗話,胡姬有一封書信,一個隱秘的訊息,想與長公主殿下換取一個承諾,不知長公主殿下怎麼抉擇?”
泠音添耳,未幾卿惠綻了絲絲笑意:“既然你有所篤定本宮會答應,不如開啟天窗說亮話,哪有什麼好藏著掖著的,你且說說,是什麼書信,可以換來本宮的一個承諾。”
“胡姬不是什麼達官顯貴,自然是用了些上不得檯面的本事才拿到這東西,鳳華和尚的書信,不知道在長公主殿下眼裡值不值得一個微不足道的承諾呢?胡姬也沒有什麼好隱瞞長公主的,胡姬想要求一個恩典,我想要陳婉婉的賤命。”
卿惠之所以留著陳婉婉的性命,一是因為想要讓陳婉婉生不如死,有時候活著的人比死人更為痛苦萬分,活在回憶裡的人更是如此。二是因為她剿滅周國時有一支衛隊突出重圍,成了漏網之魚,卿惠一直在等那隊魚蝦的出現,把周國唯一存活的公主陳婉婉當作誘餌,時不時放出些訊息誘導,直到上月,才將那一隊想要營救陳婉婉的人馬盡數剿滅乾淨。陳婉婉活在世上對卿惠而言已經沒有了任何作用。
卿惠心中宛轉九重,終究是應下了那個承諾,她自腰間取下一枚環佩,遞到胡姬的手裡,就這麼一番動作間,卿惠皓腕之上的白玉鐲相映生輝,那是母后在世時以南平進貢的一整塊白玉打造而成,上有篆刻惠風和暢四字,宮裡稱這一雙白玉為和暢環鐲,見物如見長公主,是卿惠的象徵物。
“拿著這枚環佩,皇宮之中自然無人敢攔你半步,哪怕你是要去太醫院取鴆酒,去尚宮局拿白綾匕首,也不會有人敢說你半句,這宮中,你當是暢通無阻。”
胡姬得了承諾,便從袖中拿出了一卷羊皮卷軸。她交到卿惠手上的,是一卷瘦金體的金剛經殘卷,運筆靈動快捷,筆跡瘦勁,至瘦而不失其肉,是為瘦金,而這卷經文上的“衣”字,點的是一個斜點,那是鳳華少時的習慣,卿惠認得的,那是鳳華的字跡。
羊皮捲上的字跡清晰明瞭,是金剛經的一部分“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只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舍衛大城乞食。於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
卿惠看了半晌,正當她將羊皮卷翻過來,想要收起時,無意間瞧見了羊皮卷背後的字跡,一句一句,彷彿篆刻在她的心間。
“日月長相望,宛轉不離心。見君行坐處,一似火燒身。”
註名是卿卿,卿惠的卿。
一張羊皮卷,正面是戒律清規,背面是三丈紅塵囂囂,最是難過筆下書,心中千言萬語,落筆成文,不過半句愛語。
卿惠盯著羊皮卷出神的時候,胡姬輕巧玲瓏地交代了兩句隱秘,便是早早踏著夜色前往流光殿外,更深露重,宮裡已經是宵禁的時候,胡姬卻因著手裡那枚環佩,頭一遭沒有在宮裡躲藏,大大方方的去取想要的東西,輾轉許久才入了冷宮。
夜過五更,四角的屋簷之上濃稠的雲天跌宕起伏,似乎在卿惠的心海揚起驚濤駭浪,卿惠攥著心口處懸掛著的虎符,試圖平心心神,過了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她坐在青石磚上,再無半點兒長公主的端莊,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那是她的鳳華,那樣眉目如畫,滿眼都是她的鳳華,沒有關緊的窗裡傾瀉進一陣綿柔的風,輕撫過卿惠的鬢髮,像是鳳華在她的耳邊低吟淺唱著情話。
那是她的鳳華啊。
喜歡靈樓客棧請大家收藏:()靈樓客棧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