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正是葉成帷。
她本就女生男相,眉眼凌厲,似乎蘊藏著無邊劍氣,常年讀書又讓她帶著書卷間的溫潤細膩,刻意地將胸口裹緊,再換上一身男裝,不仔細去細瞧,的確是能夠達到雌雄莫辨的程度。如果不是花如錦曾經與她有一面之緣,恐怕也認不出她的身份來。
“安平公主,別來無恙。”
葉成帷早在高中之前便打聽清楚了那塊環佩的來歷,環佩的背面刻有銘文符籙的“花”字,以千葉海棠為圖騰,是皇城中心的帝王家獨有的。帝王家以玉穗區別長幼,花如錦隨手所贈的這塊環佩上有空藍紋,可指認為七。
花家第七。
絕色佳人,才華橫溢堪比文壇巨匠,小有武學可鬥十年勤學苦練人。
花如錦是名揚天下的安平公主。
彼時的葉成帷朝登天子堂,那威嚴安坐在龍椅之上的帝王笑言:“都說金科探花郎相貌堂堂,今日一見果然不一般,不知探花郎可有意中人?”
聞絃歌而知雅意是為人臣子所必須具備的,葉成帷也不是什麼傻的,自然是拱手相稱:“臣子並未婚嫁,並無意中人。”
就此一朝指婚,驚動一場夏至。
此時此刻,夜已漸深。花如錦放下手中的鴛鴦扇,示意她見前:“據我所知,探花郎名叫雲子羨,不知道姑娘姓甚名誰?”
葉成帷自寬袖之中取出兩枚身份令,包括那枚環佩一起交到花如錦的手中,一五一十的交代了所有。
“公主殿下不妨給臣一刻鐘的機會,讓臣好好講完自己的故事。昔日臣也是長安街上出了名的富家子弟,父親與母親恩愛有加,父母親膝下唯有我與胞弟承歡,我隨父姓葉,胞弟隨母姓雲,昔年我曾被豬油蒙了心,戀上一落魄潦倒的窮書生,父母親雙雙早亡,胞弟出海打拼,家中唯有我一人,彼時無人陪伴在側,最是寥落的光景。那書生花言巧語的討好,哄得我將身家盡數壓了下去,那書生拿著我給他的銀錢跑得沒影,我在長安街待了一年半,終究是耐不住脾性,帶著本要留給胞弟的那一部分銀錢來了京城。
我在青衣巷尾買了那間不算大的宅子,日日在京城裡多加打聽,才知道那書生還未中第,便聽了訊息,說是不論三甲,都比不上登得了金鑾殿的進士及第,說是當今聖上總愛挑揀文人墨客,充當駙馬人選。真是可笑呢,他還未有什麼作為,便想要聽信妄言背棄於我。我知道那書生會參加今年的春選,我也實在猶豫是不是要去摻一腳。
不瞞公主殿下,臣手上有胞弟沒有來得及帶走的身份令,臣一直在想要不要去銼一銼那書生的銳氣。他自詡才高八斗,卻全然不記得自己咬文嚼字時有多少句多少字經由我的潤色添筆。
臣本戰戰兢兢,猶豫幾月都沒敢去實現心中所想,是那日公主殿下無意間的鼓舞,才讓臣下定決心,要去搏一搏。
才名可擔探花郎,這是莫大的榮耀。臣對那書生的感情,早在一日又一日永無止境的思念中消磨殆盡。二十進士之中並沒有他的名字,寒窗多年終究是一場空,臣想過的,這樣的結局或許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皇城從不讓女子參加春選,都說女兒家是隻知道春賞桃花冬賞雪的繡花枕頭,我便冒天下之大不違去做了這個先例,我要高中才是。冒名項替自己不在京城的同事,臣清楚這是欺君之罪,也不會有絲毫的猶豫,重來無數次,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因此無論公主殿下是否告發臣的罪過,臣都無怨無悔,但臣願入朝為官,這話並無半點兒假。”
花如錦有一搭沒一搭地把玩著那把鴛鴦扇,那珠光寶氣的穗子輕點身份令,不過是瞬息之間,便聽美人笑如銀玲般悅耳動聽。
“世間多是負心男子痴情女,姑娘何罪之有?若要我說,姑娘這是救我於水火之中才是。”
草原上翱翔天際的鷹在皇城裡徘徊不前多日,也沒能娶到手的公主殿下,如今在自己的寢殿之中,對著已經禮成的夫君笑得暢然。
“姑娘想入朝為官,我可以成全,不過你不能讓自己的身份暴露在人前,在外,你是我安平嫡公主的駙馬爺,在外,我是你的小花姑娘,姑娘以為如何?”
葉成帷散下那滿身的青絲,玉飾之下是她姣好的容顏,七分英氣,三分都是笑意盈盈。
“臣人微言輕,自然是一切只聽公主殿下的。”
花如錦起身將她的駙馬爺牽引到了床榻之上,無論是男是女,是高是矮,她們此時此刻也不能再這麼枯坐下去。
花如錦手心之中一顆花生閃過,將那燃了半夜還未化開的紅燭打滅,帷幔淺淺落,窸窣的聲音裡,是花如錦刻意放輕的耳語。
“無論雲子羨是男是女,今夜都是與我的新婚夜,若是徹夜不眠,只會引來無數的猜忌與懷疑。皇城之內彎彎繞繞數不勝數,姑娘往日必將多加小心,不要出了差錯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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