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承乾,這是欽天監在四十年前推算命格所定下的名字。
我的母妃,年逾四十有二,生下我的瞬息撒手人寰。
我的父皇,被我親手所殺,然後將罪責推諉給我的太子妃。
親緣斷絕,天煞孤星,百年帝才。
這是我的命。
也是早在四十年前就被人得知的命格,欽天監早有斷言,我是天生的帝才,我能帶領皇室南征北戰,開疆拓土,千秋百載,是萬古長空的一朝風月。
滿朝文武盼了我四十年,終於得償所願,我不過匆匆長到十五歲,便被推搡著去娶我命中註定的太子妃。
我只見過周憫一眼,不是在婚禮之上,而是在周府內,攬靜閣之下。
我見她低垂著眉眼俯瞰眾生,遊離的眼裡是她看不見的神情,我不知道堂堂周府貴女,有什麼求而不得的東西,那個悽婉至極的眼神,讓我記住了這個人。
周憫,我的太子妃。
端莊大方,又滿目的哀傷。
洞房花燭夜,我連房門都沒有踏入半步,鑼鼓喧天,高朋滿座的夜裡,我與周丞相在周府的暗室裡頭決定好了一切。
周丞相說,一切都是命定,周家女只會是太子妃,不會是皇后,讓我放心,往後我登上帝位,無論是想要哪家的女兒做皇后,周家都會第一個站出來替我說話。
字字句句裡全都是家族榮耀,子孫仕途,徹夜無眠的夜裡,沒有半句是說給周憫的,權利與地位真的有那麼重要麼,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改朝換代,是我的使命,不容有誤,不能有半點差錯的使命。
所有人都知道,包括我的父皇。
沒有群臣鼎立,沒有云蒸龍變,那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夜裡,我手提青鸞劍,一擊致命,我看見那個兩鬢斑白的老人欣慰的笑容,似乎在說,身為帝王,你註定一生都是孤苦的,受萬人朝拜,享萬人苦楚,這是你命裡該承受的痛苦,你逃不開的。
十五歲的少年帝君,似乎沒有人能想到我是這麼的雷厲風行,這麼的行事果決,在與周家聯姻的第七天,便登上帝位。
老丞相退位,周家的兄弟倆一文一武,踏入朝堂。新一代的政事由新一代人所掌控,沒有任何腐朽之輩的牽制,開科舉放良田,普天同慶,三年無稅收,百姓安康無戰事,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甚至會青史留名,成為一代明君。
這番作為之下,我卻還是喜歡往周府跑,每每得了空,我便要去周府看看,逛逛,狀若無意去找一個人。
我算盡了一切因果,卻獨獨沒有算到她,她名叫步搖。
蓮步輕搖,是為窈窕。
不得不說,這個名字取得真好。她沒有冠周姓,也沒有資格隨她的阿爹姓,她的阿爹只是周憫的一個小小面首,從入了周府的那刻起,便丟掉了父母給予的姓名,自然也不能給周家的血脈賦予姓名。
步搖。
她是來去自由的,靈動的精靈,屬於這個世間,也只屬於她自己。
我總是有那麼一種感覺,周府不是她的歸處,在這裡,她是欣喜的,可是眼裡的笑意盈盈總是少了些靈氣。
所以我以帝君的名義,帶她離開了周府,我不知道她的歸處在哪裡,不過沒關係,全天下都是我的領地,我可以帶著她找尋。
我把步搖帶回了宮裡,總有些莫名其妙的螞蟻過來憂心忡忡地說著絮語,我總是一一攔下,不願他們去打擾步搖在宮裡的自在逍遙。
我是天命所歸,但我不願認命。
哪有那麼多的倫理道德,真的要論起來,我也不算什麼光明磊落。世事倫常,與我無關,我只逐心,僅此而已。
步搖總是喜歡走在我前頭,讓我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漸行漸遠漸無書,我不喜歡這樣。我喜歡叫她禁步,她不愛聽,可我偏要叫,叫到她煩心了,她自然會應我。
禁步,不要跑,走慢點,等等我好不好,我會追上你的,一定會的。
或許是愛意太過隱晦,她的眸光瀲灩裡總是沒有我的影子,不過沒關係,日久見人心。
那一日,我見她又要翻牆出宮,想法子用了巧勁抄近道,總算是跑在了她的前頭一回,我眼睜睜看著她撞了滿懷,帶著悅耳的珠翠聲。
“咚!”
我壓抑不住笑意,罵了句
“小禁步,你往哪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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