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禾愁眉苦臉。
“掉馬條”鬼畜歸鬼畜, 卻沒有平白無故就變動的道理。結合它變化的時間,她也大致料到,夜闌雨估計是覺察到她用過霜梧的事兒了。
愁也!原以為早該洗清嫌疑,可就此安枕無憂。怎能料到, 這一次竟會半路殺出三隻襲路屍, 迫使她前功盡棄。
當然,饒是簡禾想破了頭, 也絕無可能猜到自己竟是被一根細若青絲的金線所出賣的。
她瞎編的話, 雖然並不是十全十美,可諸如“難以舉起傀儡的長劍”、“有機會居然不逃跑,反而留下來”此類的疑點,都還有斡旋的餘地。惟獨“霜梧勾絲”這一條, 無從狡辯, 更無法抵賴。
而“掉馬條”之所以沒有一下子就飆升到了910, 簡禾估計,是因為她用賬號切換功能避開了夜闌雨的那記直球。她自己清楚自己在使詐, 可對夜闌雨來說,這卻是辯駁自己的疑心的最有力證據。
而他這一次不再故技重施,則是因為霜梧這種級別的仙器, 絕不會犯“誤認主人、認不出主人”這種低階錯誤, 沒有就是沒有,試多少次都是一樣的結局, 何必自找失望。
夜闌雨此人, 既行事謹慎又洞察入微, 某些時候,甚至敏銳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此過人之處,簡禾也早就領教過了——她兩次想在他面前演戲,可兩次都以失敗告終,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不論是孩提時代還是少年時代,她完全不是對手,簡直不堪回首。
而更可怕的是,在識破了一些端倪時,他並不會立即大張旗鼓地去興師問罪,而會沉住氣,不動聲色地觀察、證實,直至自己成竹在胸,有了“任你怎麼玩花樣,都騙不了我”的自信後,方會有所行動。
好比是一隻假寐的貓,不知天高地厚的老鼠以為貓睡著了,殊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其實都沒有漏過貓的雙眼。
簡禾:“……”
而現在,如果沒猜錯,她就是這只被盯上的“老鼠”。
系統:“宿主,你不用想太多。順其自然即可,無須過於壓抑天性。”
簡禾:“順其自然啊……”
翌日。
夜闌雨摸著下巴,若有所思:“嗯哼……”
他的身前,簡禾掛著兩個快垂到了下巴的青黑眼圈,鼻腔裡塞著兩塊染了血的草紙,呆滯地坐在了石凳上。
昨晚睡前,她天人鬥爭了八百遍,也沒想好所謂的順其自然,到底是束手就擒、半推半就,還是直接放棄抵抗、以真我本色上陣。直挺挺地在床上躺到了天亮,總算興味索然。孰料,一起床就出了問題。
她這具殼子就算不磕磕碰碰,都會時不時自己放點兒血。不過是因為遠離了古戰場的瘴氣,又就近地挨著“總能源”住了幾天,才抵達了最穩定狀態。
自作孽不可活,報應來得如此快,一夜不睡,剛一爬起,便是鼻血如注,頭昏眼花,視野發黑。雖是睏倦不已,然而鼻血一直止不住,總不能就此睡下。
如此回想著,簡禾的眼皮又不由自主地粘合了一下,頭失重地朝前晃動了一下。
簡禾一下驚醒,可不等她自己直起身來,就有一雙手輕輕地托住了她的頭。
大概是因為她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來自於他,不過是簡簡單單的肌膚相觸,卻有一種極其眷戀的感覺油然而生。哪怕什麼也不做,就這麼挨著,也覺得好受多了。
簡禾:“……”真是嬌氣得讓人無法直視的殼子啊!
夜闌雨放下了手,忽然笑了下,道:“你昨晚做賊去了?”
簡禾半死不活地梗起脖子,怒道:“怎麼可能!”
“好了,不要亂動。”夜闌雨眼疾手快地摁住了她的頭,讓她把側臉挨在了自己身上。簡禾哼唧了一聲,昏昏欲睡感油然而生,連自己是何時失去意識的也不知道。
簡禾是在日暮時分時才醒過來的,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白天那陣纏繞著她的不適感已經消失殆盡。可出乎意料的是,她的視力,卻完全沒有改善。
夜闌雨第一次就恢複了她五六成視力,她還以為兩次就能把這個遺留問題解決。
聽見了床鋪動的聲音,夜闌雨回頭,走近了她。簡禾張嘴,喉嚨卻十分幹啞。夜闌雨在床邊坐下,喂她喝了點水,方道:“感覺如何?”
“好多了,除了眼睛還是幾乎看不見東西。”
夜闌雨道:“需要時間。”
“也是。”簡禾輕嘆一聲。這時,她的肚子忽然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咕嚕”聲,遂道:“有東西吃嗎?”
“沒有。”夜闌雨嘆道:“今天一直在照顧你,我什麼也沒做。下山解決罷。”
此話純粹鬼扯,他做不了,難不成還不能讓傀儡下山買?
山下小鎮人氣比山上那座鬼屋似的空宅要旺盛許多,人流如梭,華燈初上。
為了保護簡禾的雙眼不受刺激,夜闌雨用一道黑色的冰蠶絲打橫矇住了她的眼睛,將刺目的燈光都擋在了外面,但還能依稀看到明亮燈火下的道路,倒也走得平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