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館子的雅間吃了頓飯,味道居然還不錯。等飯飽茶足離開時,夜已經深了,路上的人少了很多。這小鎮不比蝶澤之類的仙府繁華,太陽一下山,人們便會歸家,戶戶門窗緊閉。沒有了光線,眼上又蒙了層黑蠶絲帶,簡禾這下是根本看不清路了。
簡禾道:“現在都沒有燈了,我可以解開了吧?”
說罷,就伸手去扯帶子。夜闌雨卻阻止了她,將她的手按了下來,淡道:“如今沒有燈,你摘下來也是看不清路的。”
簡禾嘿了一聲:“那你可難倒我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你揹我回去?”
“嗯。”夜闌雨居然真的應了她一句,半蹲下身,重複道:“我揹你。”
簡禾:“……”
罷了,系統說要“順其自然”,那就怎麼樣舒服怎麼來吧。反正四個人都發現她的身份,其實也是任務的一環。搞不好,現在就是在循序漸進地推進著。
默唸了三遍,簡禾回過神來,利索地爬上了他的背。
夜闌雨的手穿過了她的膝彎,將她穩穩地託了起來。走在路上,簡禾晃了晃腿,感慨道:“能看見東西的時候還不覺得,直到失去視力時,才發現瞎子的生活這麼不方便,幹點什麼都不行。”
夜闌雨一向不多話,“嗯”了一聲,但聽得很認真。
如此遮著眼睛,在空寂的街道上往前走,恍惚中,簡禾彷彿覺得自己回到了二人還在蜀東的時候。不過,那時候彼此的位置是顛倒了,是她抱著夜闌雨在走,還是公主抱。
簡禾偷笑了一聲。
“你在笑什麼?”
簡禾心想我才不告訴你,嘻嘻回答道:“我是覺得,這個冰蠶絲涼颼颼的,貼在眼皮上還挺舒服,不摘下來也好。”
二人時不時地聊幾句話。經過一個黑暗的橋洞下時,簡禾斜後方隔空傳來了一個氣若遊絲的沙啞聲音:“在哪裡……在哪裡……”
瞬間便想到了夜闌雨說的那個鬼故事,簡禾悚然道:“誰?!”
夜闌雨把她往上託了託,往身後看了一眼,不甚在意道:“不用怕,不過是一個賣糖人的小販在找鑰匙。”
簡禾:“……”
果然,那小販很快就不喊那句話了,改為了吆喝:“糖人嘍,糖果嘍……”
不知怎麼的,簡禾忽然想起了在丹暄的那段日子。某年,恰逢山下有海獸上岸來犯,藉著除祟的祭典,她帶著夜闌雨下了山,也是碰到了一個兜售糖人、糖果的小販。
在夜闌雨的神識中,小時候的他說過自己生辰時想吃糖。所以,那天的她想趁機圓了他這個心願,誰知二人均囊中羞澀,摸遍口袋,也只有三個銅板,只夠買得起一顆糖果,還被那小販鄙視了。
夜闌雨不願吃獨食,便說下一次帶夠錢了,兩人一起吃個夠。她笑著說好。哪曾想到,不到十分鐘後,二人就因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而死別了。她一直沒有機會兌現自己那個“從神識出去以後,就請你吃糖”的承諾。
思及此,簡禾收緊了手臂,指揮道:“等等,往回走往回走,我想吃糖。”
夜闌雨停住腳步,揚眉道:“你還餓?”
簡禾回想了一下剛才飯館裡壘得高高的碗碟,心虛道:“有一點兒吧。”
“好。”夜闌雨轉身,揹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簡禾感覺到走的路不太對:“你帶我去哪裡?”
“去吃些正經的東西。”夜闌雨解釋道:“餓的時候,吃糖填不飽肚子。”
況且,這種小販的東西,也不知道幹不幹淨。
簡禾哭笑不得:“都這麼晚了,飯館都打烊啦,誰還給你開火做飯啊,你當自己是皇帝啊。”
夜闌雨皺眉道:“皇帝是何物?”
簡禾:“……”哦對!這個世界根本沒有君臣制。
夜闌雨道:“回去喝糖水罷。”
“不不不不,我什麼都不要,就要吃剛才那家的糖。”簡禾連忙收緊手臂,厚著臉皮,撒潑打滾起來:“行行好唄,往回走唄,回去剛才那裡……”
……
他們頭頂,一座民居的二樓。木窗敞開,一對小童趴在窗沿上,將這一幕收歸眼底。
其中一個小童驚呆了:“哇,這個姐姐都那麼大個人了,居然還在街上鬧著要吃糖,好丟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