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他應該直奔主題地進入那些真正重要的節點,譬如【與穆笙相認】、【夜闖赤雲宗】、【錯殺“封嫵”】等事件。可現在,搓藥油,一起吃飯,逛花燈節……這些平淡得出奇的日常,在他的神識中,卻被放大到了纖毫畢現的程度。
一夜過去後,簡禾在木屋中睜眼,看到了清晨的一輪曜日。
時間竟然絲毫沒有快進?
如是過了幾日,在“信城”中,簡禾不動聲色,繼續扮演著封嫵的角色。一天一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柴米油鹽,打怪賺錢……時間緩慢而極度真實地推進著。
在與系統失去聯系、也無法檢視“掉馬進度條”的這段日子中,若非意志足夠堅定,清晰記得自己已經走過了四個任務的話,或許,她會真的以為時間倒流了,自己回到了十多年前、自己就是真真正正的封嫵。
——饒是不願意,在百般推斷後,到了此時此刻,也得承認,這樣的時間推移速度,這已經違反了“神識”鋪展的規律。
她中計了。
這天晚上,城中有魍魎滋事,二人接到了求助,取過了劍,往事發之地匆匆趕去。
簡禾一路都在想事情,異常沉默,甚至於越走越慢,最終停在了橋頭。
玄衣已經踏上了橋,夜風獵獵中,他回頭道:“簡禾,怎麼了?還不走?”
簡禾抬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他,深吸口氣,終於下定決心,輕輕道:“玄衣,你玩夠了嗎?”
雖然簡禾喊出了“玄衣”這個名字,但很明顯,她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不是對著橋上的少年說的。
更詭異的是,橋上的少年從剛才起,就一直維持著同樣的表情,彷彿沒聽見簡禾的話,彷彿與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風聲變急,水波粼粼,整個世界的喧鬧卻驟然遠去。
簡禾低頭,發覺自己的模樣已經從手執仙劍、仙氣凜然的“封嫵”,變回了不起眼的卞七。
障眼法解除了。
悄無聲息地,一個人從身後摟住了她的腰。
比之少年玄衣,身後之人的身材要頎長挺拔得多,須得彎腰,才能將她納入懷裡,下巴親暱地靠在了她的肩窩上。
他微涼的唇貼在她耳邊,呢喃嘆息:“簡禾,有時候,我真希望你不要那麼聰明。這樣的生活不好麼?稀裡糊塗地過下去,不好麼?”
簡禾握住了拳頭。
這裡……根本就不是玄衣的神識,而是一個偽裝成神識的幻境。
二重騙局,計中之計。
而她,只看透了第一層,還自以為偽裝得天衣無縫!哪知道偽裝得越好,就越是出賣了自己。
四周的景色開始動蕩,好似遮蔽的環形幕布被解開了,信城的景色極速潰散著,橋上的少年玄衣微笑著,下一瞬,轟然化作了塵埃!
幻象消散。
系統:“……宿主!宿主?你聽得見我說話了嗎?”
終於與組織取得聯系,簡禾淚灑心田:“兄弟,你可算有訊號了!”
系統:“我沒有斷開過與你的連線,不過是你聽不到我的聲音而已。對了,恭喜你哦,進度條第一格滿啦。”
簡禾:“……”
大夢初醒,簡禾睜目,落入眼底的,是陰森的寢殿,幢幢的燈火。
她被擺成了一個十分規矩的睡姿,被褥之上,烏黑的長發與另一人纏繞在一起,生生世世都難分難舍。
玄衣側躺在她身旁,凝望她的赤瞳燃著兩簇鬼火,與她十指交握,淡淡道:“這一次,還是沒什麼話想跟我說的?簡禾。”
細聽之下,那聲“簡禾”咬字格外地重,似乎帶了點“看你這次怎麼抵賴”的意味。
“……”簡禾一動不動,誠懇道:“你什麼都看到了,事情就是你看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