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未說完,老漢的後腰忽地被人踹了一腳,力氣極大。他猛然撲倒在地,跌了個底朝天,好半天都爬不起來,只覺得那陣又痛又麻的滋味順著脊柱竄上了全身,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一家三口都被這變故驚呆了,抬頭一看,一個相貌如謫仙般的稚氣少年正逆著夕陽,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
老漢爬起身來,跳腳怒道:“你是什麼人?!我管教我婆娘,關你屁事?!”
賀熠慢悠悠道:“我剛才吃了個很難吃的饅頭,比狗屎還難吃。”
老漢一愣,勃然大怒:“你吃了饅頭不饅頭的,跟我有什麼關系?!我又不是開饅頭店的!我哪裡招你惹你了?!你踢我作甚!”
賀熠遺憾道:“噯,我心情不好嘛。誰讓你剛好出現在我面前呢,沒人教你什麼叫‘礙眼就得捱打’麼。”
老漢忌憚他腰間長劍,竹竿在手,可剛才打女人的威風全然不見了,只敢在原地罵罵咧咧:“你一定是有病吧,瘋子!”
賀熠做完想做的事,對他的罵聲左耳進右耳出,把簡禾往上託了託,繼續慢條斯理地往前走。
老漢這才發現他背了個瘦弱的、面有胎記的姑娘。她正一動不動地伏在了少年的背上。這情景頗為詭異,可正常人都不會往“揹著死人四處走”的方向聯想,老漢只以為賀熠背的是個重病的姑娘,頓時找到了突破口,罵道:“喪門星!帶著個醜八怪病秧子招搖過市,晦氣!”
這話一出,賀熠瞬間停住了腳步,緩緩回過頭,微微一笑。
老漢一怔,一陣恐懼的預感竄過了脊背。可沒等他倒退一步,忽然眼前一黑,原來他的兩隻眼睛已被劍尖挖出!血直噴到了三尺高!他大叫一聲,頓時痛死,暈倒在地。
見此血腥場景,被毆打的婦人兩眼一翻,也昏倒了。剩下的瘦弱少年兩股戰戰,驚懼萬分地看著賀熠,可在賀熠看向他娘親時,他還是擦幹了眼淚,第一時間護在了她面前。
賀熠單手收劍,懶懶道:“不用擋啦,我要是想殺,你也擋不住。”
察覺到賀熠沒有殺他的意思,少年脫力跪下。
賀熠道:“你們村子的人都去哪了?”
少年抖著道:“這裡之前一直有邪祟襲擊,大家就都搬走了……”
邪祟襲擊,對賀熠而言,全然不足為懼。看來今晚可以待在這裡了。問出了自己想要的資訊,賀熠瞟了地上的婦人一眼,隨口道:“你娘麼?”
“嗯。”少年擦幹了眼淚,恨恨道:“他……總是打我娘,還不給飽飯我們吃。先前,村子的人都搬走了,他腿腳不好,翻不過山,我娘便留下照顧他……他還這樣對我們!”
棄仙入鞘,賀熠將簡禾顛了顛,背得更穩了一些:“哦。”
直到賀熠走遠了,少年還呆呆地坐在原地,忽然明白了什麼,站起身來,咬牙朝著痛昏在地的老漢心口踹了一腳,這才回過身去,攙扶起了自己的娘親。
村子中,人去樓空。果然能找到很多可以落腳的地方,有床有被,有米有井,甚至還有醃肉。賀熠逐間踢開了房門,選了一家看起來最幹淨、最合他眼緣的房間,將簡禾放在了床上,點亮了落滿灰塵的油燈。
簡禾額上的血癍,已經由一塊銅錢大小擴大到了兩倍。
“碗在哪裡?”賀熠翻牆倒櫃,把瓷碗扔在了床上。從他的箭袖中,滑落了一根被削得極度尖銳的三角形小鐵棒。
賀熠熟練地解開衣裳,只見其心口之上,繪制了一個非常詭異的圖案。
剜心取血,實際指的是取心髒周邊的血,並不是直接刺入心髒,捅個窟窿。這並不需要多大的兵器,只需要一支足夠長且尖、又能隨時拔出,不會造成大出血的銳器。
暗紅色的血沫一滴滴地落在了器皿中,漫過一半後,驚人的一幕出現了——一條彎彎的蠱蟲自簡禾的唇間爬出,鑽入了碗中,津津有味地開始飲血。不一會兒,碗就見底了。
賀熠道:“吃飽了就進去。”
躁動的蠱蟲安靜下來,重新爬入了簡禾的體內,那塊血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散去了。
蠱蟲不聽話,可以用血安撫。但他不是蠱蟲的第一任主人,這就意味著他得付出更多的血,才能制服它。
一次兩次,還可以用此法。可若是次數多起來呢?誰也不是神仙,都撐不住這樣長年累月的放血損耗。除非,能找到一個和那個陰陽銅鼎類似的、至陰至寒的地方,那麼,蠱蟲就不會經常躁動不聽話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賀熠捏緊了那支長長的取血器,眼中閃過了幾分茫然:“我要找一個養蠱的地方,養蠱的地方……哪裡比較合適?小禾姐姐,你知道哪裡比較合適嗎?”
這話,自然也得不到任何回答。
他之所以要返回駱溪取活人蠱蟲,正正說明其罕見、難養活,他在外面根本找不到別的。白家的銅鼎早就在煉劍時被損壞了,否則搶過來又何妨。
到底還有什麼地方,可以容得下這條蠱蟲?
就在這時,床上的簡禾的眼睫毛,忽然輕輕地抖了一下。
系統:“宿主,‘蘇醒’的時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