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醒”的提示一起, 凝固的血絡即艱澀地破冰流動起來,恍惚間, 彷彿還聽見“咔咔”的碎裂聲。帶著些微刺痛的熱意摧枯拉朽, 遊遍了簡禾的全身,有些發僵的肌肉一寸寸地舒展開來。
乍一看上去,床上的少女仍舊像死了一樣安靜。賀熠背對著她坐在床上, 正在想事情, 更沒有注意到——少女微張的眼縫中, 原本死氣沉沉的黯淡眼眸久違地浮出了微光, 漣漪滌蕩,一點一滴, 越發明潤。
簡禾:“嗚哇!”
系統:“……”
原來用貨真價實的肉身來複活的感覺是這樣的!儼然是先把整個身體凍成堅冰,再用錘子敲碎……那種驟然“解鎖”的滋味, 真是酸爽得讓人淚流滿面啊!
或許是還沒有適應好,冷不丁地,簡禾的身體像過電一樣抽了一抽。
床板發出了“咚”的一聲悶響, 伴隨著一聲細弱的嗚咽。
賀熠倏地僵住,猛地回過了身來。
而下一瞬, 他的視線在簡禾的臉畔定了一定,那支尖銳且中空的取血器於他指尖飛快旋轉,虛影萬千, 倏地朝著簡禾用力刺下來。
大大你這是做什麼?!
簡禾嚇得魂飛魄散, 眼前一花, 細嫩的脖子被涼絲絲的東西擦過, 再近一寸便會刺入肉中,不偏不倚,擦身而過,穿透了一隻從枕下爬出的毒蠍的身體,將之精準且狠戾地釘在了床上。其尾巴的毒針,離簡禾也就半寸之遠。
簡禾:“……”這是什麼陷阱啊,居然枕頭底下也會藏著這種東西!
賀熠轉動鐵棍,碾碎了毒蠍的外殼,將之扔到了窗外,這才發現手心有些刺痛,
原來,在剛才那種容不下思考時間的緊急時刻,他竟下意識地把發鈍的那一側對準了簡禾,而把鋒利的三稜那一端,握在了自己的手心裡。
換了在從前,他這樣自私自利的人,絕無可能做這種損己不損人的事。到底是閑來無事想試試用鈍的那頭來練手,還是擔心會弄壞心愛的寶物……誰知道呢。
簡禾的身體還不太利索,但還是撐著爬了起來,手卻在床邊扶空了,差點摔下床去。
適時地,一雙手接住了她。
簡禾抬眼,下一瞬,便被一雙手臂拖入了懷裡,死死地抱住了。
她本就有點手軟腿軟,二人一同倒在了席子上。賀熠簡直像是鑽入她的身體裡,有些瘋癲地、執拗地將耳朵貼近了她的心口,屏息靜聽。
那薄薄的胸骨下一片死寂。
他的小禾姐姐,沒有心跳聲,身體也沒有溫度,還是一具屍體。
當年,她在棺木中複生的奇跡沒有發生。而對目前的情況的唯一解釋,便是活人蠱成功了。
這樣也好……這樣沒什麼不好的。哪怕只是要回來一個聽話的行屍走肉,他也要一意孤行地做下去。
賀熠呼吸都在發抖,陣陣戰慄的麻意自他全身竄過,痛樂交織。
簡禾思索了片刻。
賀熠看到她坐起來,只震驚了片晌,便化作了如願以償的辛酸。恐怕,是把她醒來的原因歸咎到了‘活人蠱起效’上面去了。
而恰好,就在幾分鐘前,他才為了安撫蠱蟲而釋出了一大碗的心頭血。這下連理由也很充分了——就是因為以前沒喝夠,所以才會無法控制她的身體。
順著他替自己找好的理由演下去,應該是最穩妥的辦法了。
先前,在傀儡喬邇的身體中時,她之所以能在不的前提下自由說話行動,是因為夜闌雨與姬鉞白都知道這個殼子裡有魂魄。而活人蠱控制的屍體,即使能走能笑,卻壓根兒沒有神智。
普通傀儡還有“被精魄附身”的可能性,而種下活人蠱的屍身,只能完全服從蠱蟲主人的命令。
好在,賀熠的命令,並不難達成。
系統:“賀熠的願望很簡單,就是回到‘卞七’還沒死的時候。”
簡禾輕嘆一聲,道:“……我知道。”
賀熠沒有真的養過活人蠱,所以,她只要像天豈山時期那樣,以“卞七”的態度對待賀熠,就已經符合他的指令了。而卞七在歇菜前的最後一段時間,一直生活在天豈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