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就開始麻利地解自己的衣帶。
夜闌雨按住她手腕,道:“做什麼?”
“我做什麼?當然是結一條繩子啊。”簡禾道:“不僅我脫,你也要脫。”
兩條腰帶加起來,果然就夠長了。
簡禾把一端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蹬著粗糙的井壁往下爬。也虧得她是傀儡,才能有如此強的體力、爬得如此迅速。在腰帶的長度差不多用完的時候,簡禾的視線適應了黑暗,靴子也剛好踩到了井底。
底下沒水,是口枯井。
她在四周摸索了一下,竟讓她在旁邊摸到了一個凹進去的山洞,裡面被塞了一個大活人。還有呼吸,但是身體非常燙,正發著高熱,處於半死不活的狀態中,正是失蹤了幾天的連天佑。
簡禾大喜,朝著上方喊了一聲:“還活著!”
大部隊也恰好在此時趕到,簡禾先爬到了井外,把情況一說,連老爺連忙讓人準備了足夠堅韌粗碩的繩索,一來二去,才把兒子給拉了上來。
翌日清早,連天佑退了燒,槐樹林中的一家五口也得以安葬。連家的刀劍被付之一炬。
為了感謝夜闌雨等人,連老爺特地在當日的夜裡設了宴招待他們。
夜家的子弟本來預計要五天左右才能解決這樁事,沒想到時間才走到了第二天的夜裡,一切就搞定了。還沒在臨平的街上逛過,而時間還有剩餘,幹脆就留到最後一天,好好地體味一下當地的風光才回去。
當夜。連府果真是財大氣粗,毫不吝嗇。拿出了最好的酒菜來招待他們,還請了臨平有名的舞姬來表演助興。
但這些簡禾其實都不是特別關心。畢竟,在背後搗鬼的小boss也抓到了,從理論上來說,這個弱智的副本已經走到了尾聲。
她唯一想知道的是,系統所說的——這個弱智的副本想傳遞給她的關於夜闌雨的資訊,到底是什麼。沒可能任務都要結束了,資訊還不浮現出來吧?
還是說,其實早已給出了資訊,只不過是她沒領會到?
好在,就在當晚,事態終於有了進展。
在宴席時,窗外已有隱隱的夏雷聲,無風無聲,空氣就這麼悶熱地膠著,連蟬鳴聲也聒噪了不少。不出意外,大雨將至,只等銀龍電閃,為這片大地帶來一些清涼。
彷彿是為了跟他們較勁,直到宴席結束,絲竹之樂散去,入睡前夕,呼之欲出的一場大雨卻仍未降下,一口氣憋在那,不上不上的。
簡禾無法,只能給窗戶留一條小縫隙,讓幾乎等同於無的微風送入這片空間,以求能睡得舒服些。她這幾天都睡在了一張後搭的小床上,與夜闌雨的床隔著一扇雕破圖風。朝前看,廊下的紙燈籠是暗紅色的,隔著紙窗影影幢幢地透進來。
淩晨三更。
耳旁聽到了一絲異常的響動,簡禾倏然驚醒過來。
四周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早在兩個時辰前,憋久了的一場雨就來臨了。如今,雨勢已從綿綿細絲變成了可淬滅天地的磅礴雨雹,劈裡啪啦、咚咚咯咯地砸在了瓦片上,那動靜之大,讓人疑心會不會下一刻就鑿穿它們,直砸落到地板上,碎成無數瓣的冰晶。
廊外的燈籠被斜打的水幕浸得濕透,燭火已滅,正東搖西擺地晃動著。那扇留著縫隙的木窗被風吹開,紛紛揚揚的水霧飄入房間裡。所有的蠟燭均已傾側在地,泡在了水中,冷透了。
狂風驟雨,嚎啕如泣。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簡禾聽見了極端痛苦的□□聲,牙關打顫,牙齒啃咬著木頭的吱吱呀呀聲,簡直不似是人會發出的聲音。
簡禾飛撲下了床,鞋子也沒有穿,便沖進了屏風之內。好在她的眼睛還是很適應房間的光線的,不費多少力氣,便看清了眼前一幕。
簡禾的瞳孔微微放大,愕然至極。
無光的床上伏跪著一個少年,披頭散發,呼吸急促,“嗚嗚”地發著無意義的□□聲,似是快要窒息而亡。他以額點床,雙手交叉在胸前,手肘抵住了床,扼住了自己的咽喉,摳出了血。黑發垂落,雙眼彌漫著一片猩紅的血霧。
不是形容詞,就是字面意味上的猩紅——眼珠與眼白不分,瀕臨於崩潰邊緣的血霧。
床上能摸到的東西,什麼被子、枕頭、床單,都被他咬得、撕得稀巴爛,成了碎布狀後,被掀到了地上。
簡禾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過去好。
老天爺,這是什麼情況?
這看起來,已經不止“怕黑”那麼簡單了,完全就是瘋病發作了!感覺貿貿然走過去,就會被他扯到懷裡,獲得與滿地的被褥一樣的待遇——被咬得稀巴爛。
那雙猩紅可怖的眼睛看到了她,夜闌雨修長的脖頸青筋畢露,喉結狼狽地一滑,十指摳在了床板上,指尖出了血也渾然不覺。
為防他神志不清時傷害自己,簡禾不再猶豫,三兩步奔到了床邊,摟住了夜闌雨,道:“夜闌雨,你怎麼了?聽得見我的聲音嗎?哎,你看你手指!”簡禾伸出了兩隻手,包裹住了他的十指,將之牢牢地摁住了:“好了!不要動了,你看的手指成什麼樣子了,當心明天起來指甲全……啊!!!”
未竟的話終結在了她驚悚的慘叫中。
夜闌雨咬住了她的肩膀。
簡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