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禾回過神來。
這一家五口人估計是兇多吉少的了,但就是不知道那東西有沒有把連家少爺也關在同一個地方。
夜闌雨以劍鋒刮下了一層薄薄的牆灰,吹了聲口哨。窗外翅膀聲飛撲,一隻銀翅似隼的鳥兒落在了窗臺上,嗅了嗅這血氣,便展開雙翼,沖著一個方向飛去了。
追著它出了城門,奔赴了一段長路,兩人在一處荒郊野地前停了下來。鳥兒不斷在某個草垛上盤旋尖叫,看來是有發現。
警惕地撥開了半人高的雜草,那草垛的後面,原來是一個碧綠色的池塘。滿池的蓮花荷葉,接壤連天無窮碧。
簡禾皺眉:“難不成在水底下?”
旁邊就有支竹竿,她彎腰拾了起來,將擋在池水面上的荷葉都撥開。
水波池底有一塊特別深色的隆起物,看著像是石頭,可形狀卻不規則,且相當巨大。隨著水波,某些部分還會微微地飄動。
簡禾已經隱約預料到了那是什麼了。
以竹竿輕輕地戳了戳這東西,果然……它是軟的。
夜闌雨接過了竹竿。他臂力極佳,手腕一轉,柔韌的竹竿挑動了這塊死沉死沉的東西。倏地,一張泡得浮腫發白的人臉隔著滿塘的綠水,直愣愣地瞪視著他們。
夜闌雨收起了竹竿,籲了口氣,道:“一家五口都在這裡了。他們身上有石頭,是沉塘。”
“原來作惡的這東西是這種死法……怪不得有那麼深的怨氣了,死都死了,還要不斷拉人墊背。”
事到如今,也什麼都明瞭了。這東西會被至陰至腥的地方吸引。槐樹聚陰,屠戶身上的腥氣更是吸引它的靈丹,不選他們家還選誰?
至於,選連府的原因嘛,也很簡單。都是連天佑那從各地蒐集刀劍的愛好所惹的禍。這麼多來路不明的刀劍,又怎能保證其中的一些不是極陰之物?
堂而皇之地供奉在牆壁上,簡直是等於在急不可耐地跟那東西說“看我看我”。
而不幸中的唯一大幸,便是這五口人似乎是被捆成了一紮同時沉塘的。也就意味著,那東西很可能會“蒐集”完所有它預定的目標,才開始動手殺人。
也就是說,光抓到一個人,它是不會動手的。
原本以為連天佑已經兇多吉少了,可現在看來卻還有一線生機。
然而,他們在這草垛附近仔仔細細地尋了好幾遍,卻還是找不到連天佑的身影。那東西還懂得狡兔三窟,不知道把新獵物藏什麼地方去了。
既然那東西遲早還會回到連府找第二個目標,那麼,回府守株待兔,應該是最快的方法了。
兩人風馳電掣地趕回了連府。連老爺一聽這事,大驚失色,立即命人仔仔細細地把府中搜尋了一遍。最終,一間廢棄了的雜物房中,僕人拉開了遮光的簾布,只見那面原本有發黃、但並不算太髒的白牆的角落,印滿了密密麻麻的血手印,令人不寒而慄。
一個,兩個……十五個。
恰好是連府之內,與連天佑有親緣關系的人的數量。
連老爺及夫人均嚇得跌坐在地,被人攙扶出去以後,二老均已六神無主。鑒於這條線索乃是夜闌雨發現的,在連家夫婦的心目中,他已經是這批高人裡的頭頭,故而都像揪著救命稻草一樣圍著他,問東問西。
“天佑他現在怎麼樣了?天佑會被抓去什麼地方?”
“被盯上的意思……是說這只魍魎隨時會回來麼?什麼時候會回來啊?”
待旁人向他們解釋清楚說這次的魍魎會自己找回來以後,二老鬆了口氣,感激涕零道:“犬子就麻煩幾位了!”
為了被盯上的人的安全,當晚,凡是與連天佑有血親關系之人都被保護在了一個房間裡,有三名夜家弟子鎮守著。
而在空蕩蕩的庭院中,最易招邪的水池邊,孤零零地坐著一個少年。
根據那屠戶一家五口人被害的間歇時間,今晚就是第二位受害者即將被沉塘的日子。
果然,到了午夜,他們的包圍陣中闖入了一隻不速之客。
這只魍魎,還保持著自己冤死時的模樣,像是一隻被泡過水而腫脹得不成人形的怪物,身上沒有繩索,面板上卻有很多被繩子綁過所留下的痕跡,紅紅紫紫的。每走一步,都會留下一灘暗色的水漬。循著那氣味來到了少年的背後,它“嗬嗬”地粗喘了細聲,貪婪地朝他伸出手去。可摸到了才發現,這竟是一個沒有生命力的傀儡。
意識到自己上當了,魍魎憤怒地尖叫了一聲,倏地倒退。可早已落入圈套之中,撤退已經來不及了。四周的法陣光芒沖天,在極致的痛楚之中,它開始一片片地融化成了泥水,泥水又蒸發為紫煙。
仙寵嗅過法陣中剩下的氣味後,帶著所有人飛赴城外。簡禾與夜闌雨跑得最快,這與他們發現屠戶五口人的那個地方是截然相反的方向。
好在他們今天沒有盲頭蒼蠅一樣在那附近亂轉,因為二者本來就是一個東一個西的位置。
最終,仙寵落在了一個窄小的井口之上。朝下一看,這口井十分幽深,再加上光線暗,竟然一下子看不到底。朝裡面喊聲也沒有回應。
簡禾拋了拋手中的小石子,本來想測試一下下面到底有沒有水,但是,萬一連天佑還活著,這石頭肯定會砸傷他,只得做罷。
雖然不想泡到涼呼呼的水裡,但想到了夜闌雨有個不知具體情況的心結,簡禾自告奮勇道:“主人,我下去看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