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轆轆地碾過了青磚, 從臨平古樸的城門穿梭而過, 金燦燦的日光消失了片晌,又重新落了下來,一座景緻優美的古城出現在了他們的眼前。
車隊是天矇矇亮時就出發的,抵達的時候剛好是正午。鬧市正旺, 為了不沖撞到在路邊玩耍的稚子,馬車進城以後,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下了車速,馬車裡的人也得以看清路上的景象了。
簡禾湊近了窗簾,掀起了竹簾的一角。
筆直寬敞的道路上, 商鋪綿延, 人稠物穰, 酒肆飄香,首飾鋪琳琅滿目,布莊懸掛的彩旗獵獵拂動,讓人目不暇接,熱鬧歡快的市井的氣息撲面而來。
這才是生活, 這才是人間啊!
系統:“……”
不過也沒法子,夜家偏偏就建在那麼一個鳥不生蛋的鬼地方。樂子找不到多少, 蛇蟲鼠蟻卻多得很。想下山走走吧, 山下面來來去去就那兩條小村子。更何況, 她現在算是半個監犯,不能離開夜闌雨太遠。他要是沒那麼心思下山,她也就只能在夜家與荒山的訓練場之間來回轉轉了。
同行的夜家子弟長年都在山上修行, 鮮少出遠門。在九州,臨平城無論是名氣與規模都排不上號,不過是座籍籍無名的古城,但這也足夠新鮮了。
一家酒肆外的屋簷下,一個打扮邋遢、眼窩深陷、笑意吟吟的異族少年擺著擔子,在耍戲法。大手一拂,銅繞的枝椏蛻變成為青竹。解開酒囊,淡淡醇香的清酒滴落在這家青竹上,瞬間便盛開了無數如雪般柔嫩的花兒。
幾個小豆丁蹲在攤子前,看得如痴如醉,驚呼連連,嘰嘰喳喳。
“哥哥,好厲害啊!這一定是仙人的法術!”
“再來一次!”
“我還想再看!”
簡禾也津津有味地趴在了窗邊欣賞。
少年的手在空氣中一挽,再攤開時,手心便躺上了一朵淡粉色的花兒。他以洞簫抵唇,輕輕一吹,如同施展了魔法,花瓣飄然逸散,隨風浮沉,甚至飄入了馬車之中。一小片猶在盤旋,三瓣連著的花瓣,卻恰好落在了簡禾的下唇處。
鼻端嗅到了甜香,這花瓣居然是真的——簡禾叼著它,咬了咬其根部,遠不如聞起來甜。忽然察覺到一道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簡禾恍然地側過頭去,唇角粘著枚花瓣,沖夜闌雨笑了笑。
不知道該說是系統選身體的眼光又線上了一次,還是該稱贊夜闌雨雕琢的傀儡越發出神入化。她這次的身體,雖然不是喬邇那種讓人一見傾心的絕色美人,卻也是一等一的好看。膚若羊脂玉,恍若是春山中的薄霧浸潤凝聚而成,眼皮微帶薄紅,眼波澹澹,神色明淨,左看右看,完全挑不出毛病。
這種叼著花瓣笑的動作,別人做就顯得十成十的傻叉。簡禾做起來,卻非但沒有給人裝逼之感,倒像是不經意間露出了一截飛揚的神采。
好似被人用一片羽毛輕輕地搔了搔心髒,夜闌雨搭在膝上的手未動,手指卻輕輕一蜷。方才,還在馬車內上下浮動的花瓣被淆亂了的氣息一吹拂,顫巍巍地落在了藤席上。
城西連府。連老爺早已經率領好了妻女家僕,浩浩蕩蕩的一群人守在了石階上。甚至,他們看門的大狗也蹲在了石階上,吐舌搖尾,伸長了脖子在等候。
馬車甫一停下,人人面露喜色,道:“他們回來了!”
“高人們來了!”
連老爺攙扶著結發妻子,迎上前來,張口便是一段npc的專屬臺詞,道:“高人們!大仙們!求你們救救我的兒子!”
知道要幹正事了,簡禾撚掉了花瓣,拾起了包袱,隨夜闌雨跳落在地。
連府中,早已空出了幹淨的房間供他們入住。連老爺親自帶路,與妻女一同簇擁著他們進府。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連天佑失蹤一案的資訊。
說起來,這位連家的公子,雖然對仙道抱持著異於常人的熱情,但其實只有早年在某個門派學過兩年仙功。因修為一直原地踏步,無法再精進,不得已就下了山。之後,他結交的也盡是一些無門無派的散修。故而,這還是連家之人生平第一次與真正出身自仙門世家的子弟打交道,只覺其仙氣飄飄,眼都看直了。
——難怪大少爺天天嚷著要修道、失敗那麼多次了還不死心,這淩然傲雪的仙氣真不是普通人能長出來的。
其中,又尤以夜闌雨最為出挑,深紅獵袍襯得他膚色如雪,身姿挺拔,端是一位俊俏郎君,站在人群中格外搶眼,鶴立雞群。與之一打照面,下至幾歲上至二十幾的女子均是雙頰飛紅、含羞帶怯。
簡禾:“……”
說句不好聽但很形象的話——這些熱心觀眾,似乎把他們當成了猴子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