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我強迫自己不要去想。”
“可是你們卻總愛談論這個宇宙的未來,喜歡去說星星的毀滅、無時無刻不在設想物質的消失、熱的降級和真空能級的不在。我當然知道,這些全部的宇宙結局,那所有時間與空間,也就是宇宙的意義所要邁向的終點在人類的世界也已經有所流傳。為了我自己的未來,我當然不得不去明白,宇宙整體的時間跨度,取決於宇宙自身膨脹與收縮的角力,這是人類所發現的道理,若是宇宙是收斂的,那麼宇宙的時間與歷史的長度也是有限的。可若是宇宙是發散的……”
那就是無垠。
他幾乎不想去談論這個問題。可這未來灰燼時代的遭遇將這個被他總是下意識忽略的問題重新提到了他的眼前。
這是再簡單不過的熱力學的道理,哪怕只有他的水平也能想明白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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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限、無窮長的時間與歷史,其中同樣無窮長的便是永恆的寂靜。而對於物質的個身,它們趨於彼此分離。人死了,組成它所有粒子會變成其他的東西。粒子作為其他東西的歷史,要遠比‘粒子’作為生物而存在的歷史漫長得多。對於宇宙來說,如果是發散的宇宙,那麼它的歷史就是從0開始的無窮長的線段,所有生物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充其量不過是從0到1。
所謂的質子衰變,其實時晴和秋陰都說過這件事。
要麼不存在質子衰變這回事,如果存在了,那麼按照推測,宇宙的時間已經無可挽回地抵達了十的四十次方這個層級上。
地球的歷史已經足夠漫長,它是四十六億年,它是人類歷史的百倍千倍,它是人類已知宇宙年齡的三分之一,然而在數學上,它不過是十的九次方。對於真正廣闊的時間而言,它不是一半,甚至不是十分之一或者一萬分之一,它與一年、或者五十年、或者四十六億年一樣,都是……無限分之一。
“我想你想說的不就是這麼一回事嗎?是不是?如果要說特別,不就是我這麼幾次,都骰到了一個合適的點嗎?”
天球沒有說話,他就自己回答自己:
“在無限的年份中,我的落點卻恰好是彼此接近的幾個?如果再發生一次,我還能那麼幸運嗎?或者不是幸運,而是早已冥冥註定的安排?我們在彼此吸引,我們最終會回到一塊兒?”
繭之中,衰老的不定型像是笑了,然後他繼續向前走。
“我想過這些問題,想過我能不能回家,想過我會不會在穿過的一瞬間的死亡。你知道我每次的想過最後得出的答案是什麼嗎?”
天球像是不存在一樣什麼聲音都不發出。
“那就是沒什麼可想的。除了再次穿越時間,我不會去做別的事情,要麼就是去死。”
他轉過頭,環視著周圍相似如一的蒼穹:
“好了,天球,你想再說些什麼呢?”
肉的星已經向李明都的一側轉動了,從娥眉變成了明亮的滿月。它沒有過多的情感,不過它突然升起了一點希望。
“也許你真的可能完成迴旋,這樣,我也想下一個決心了。”
李明都冷淡地聽著。
它就接著說:
“我說過,我確實需要你,需要一個不是束生物的簇生物,哪怕直到時間迴旋以後。”
在玄黓的時間中,與李明都最後的對話過後,它仍未走遠,依舊在三秋主星一帶徘徊。直到紅球的訊號在弦上飄動,它知道奇蹟終歸是要離去了。
它沒有去看李明都的動靜,而是往三秋的次星藍矮星那邊去了。它的好友,或許可以稱之為好友吧,銀色泡沫就在那一塊兒,在一顆小行星上長久地停留。
天球把作業位置選在三秋星簇,或許是一種仁慈。因為三秋星簇是近似雙極環境,其實在星簇中也算少見。星簇要麼單恆星系統,要麼連恆星本身也存在一個簇,使得恆星變得極多極密,要麼就像昭陽一樣幾乎不可理喻了。雙星或像三秋一樣的近似雙星是極為少見的。
在這一系統下,星簇本身變得極大,因為雙極分佈的關係,觀測天球在時空中的漣漪也變得輕易。從藍矮星望紅超巨星附近的天球,足以統覽全域性,是再適合不過的了。
稍早一點的時候,不少有志的球體便聚在藍矮星一帶,兩兩三三互相協作。黑球與銀球有舊,它們約定會和。
只花了一小會兒功夫,黑球便在一顆沒有大氣的小行星上找到了銀色泡沫。銀色泡沫的訊號是從環形山的山壁上發出的。山壁格外陡峭,山體裡有裸露的富集金屬礦,它在一處礦石的裂痕中顯得極不顯眼。
從這小行星看天球,只能見到凌在紅超巨星上方的一個小點。
在球體與球體之間的語言,比起人類之間的語言要冷漠太多。
天球沒有公佈自己要怎麼送走李明都。黑球與銀球便彼此之間先是互相交流猜想,然後又與在其他附近太空或星體上坐落的球體交流了想法。
所有的想法都指向一個可能。
內殼內部的洞。
“天球要比我們都古老得多。但它的內殼卻顯得很年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