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們又會不會像我一樣理解而熱愛我所度過過的每一個日子呢?
較高的大車那濃重的影子投在秋陰的小車上。大車小車已經都啟動了,他們要逃離燃燒的車輛,但火焰已經追上了輪胎的車轍。
現在,世界又迎來了嶄新的變化。
她的女兒會度過怎麼樣的生活?
她的孫子又會變得怎麼樣……
她又想起了幾十年前代理人戰爭時期,她在基地的車間裡生下她的女兒後第一次抱著她的女兒時候的樣子。皺巴巴的小孩子是那樣委屈地哭啼不止,而她激動得在不停地咯咯地笑。
但現在,她渾身都疼,熱得喘不過氣來,哆嗦得想要在說些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想要抓住自己的手,卻好像自己已經不存在了一樣。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昏暗,裡面找不到自己所熟悉的任何人的影子。在燃燒的汽車爆炸的瞬間,火星從車隊的中間向著上空迸發,在火星落地以後,任憑秋陰呼喚,麗水再也沒有說一句話了。
秋陰也開不走車。
車隊死在了這裡。
她只能拋下麗水的屍體,開啟車門,在火焰與爆炸蔓延開來以前,衝出重圍。車裡面留著一具屍體,車外面也躺著許多具殘缺不全的屍骨,那是在飢餓的日子裡被扔出車的。
熱氣從左邊襲來,而冷氣從右邊包抄,虛弱的秋陰沒有精力去思索這些不完整的屍骸背後的故事。她看到火焰已經從一輛車蔓延到了另一輛車。在第二輛車爆炸的瞬間,黑煙騰向了明亮的群星。
她不知道往哪裡跑,只能沿著採芙之前帶她走的路去車隊的外圍。人影在車輛上晃動,不知道是誰打了她一下,在她從一輛高的車滾向一輛低的車的時候,她看到車頂有一雙餓得發綠的眼睛。
她仍然膽小的、不敢作聲,只是拼命地手腳並用地往外爬。一雙腿變得越來越沉重,周圍到處是讓人絕望的噼裡啪啦的燃燒還有人的叫聲。
等到再往前一點,即將接近邊緣的時候,她又不甚從一輛大車上摔落。在摔落以前,她只能蜷曲著身子,舉起雙臂保護自己的頭部,好讓自己滾動得受傷得輕一點。
等身子停下來,秋陰終於逃離了火葬的地獄。
她搖晃著身子,和其他數十個上百個倖存者一起在黑色的荒野上,看到原先一致向前的車隊不停地冒出閃著火花的滾滾黑煙。
她低著頭,想要離開其他的倖存者。也就是在抬頭觀察的一瞬,她看到了荒野上正跑來數十輛越野的裝甲車。在裝甲車的背後還有其他武裝的運輸車。
風嗚嗚的聲響漸漸消失了。
隨著一聲鳴響,新的部隊已到了燃燒的車隊的邊緣,上面跑下來一隊軍人。這些軍人不是幽靈梭,至少從外貌來看,他們還是肉體凡胎,換而言之,他們可能不是正規的二十二世紀軍隊。
幾個工程兵拿著原始的鏟子翻開了倒在荒野上的機器,撥開了它們的黑匣子。
而軍官則帶著幾個人走到了倖存者們的面前,秋陰抬起頭,看到他的帽子上有一顆鮮紅色的星。
“抱歉,我們來晚了。”
他說。
接著,一邊觀察,一邊嚴肅地向眾人問道:
“這裡發生了什麼?”
幾個大膽的年輕人,幾個有正義感的老年人站在各自的立場回答了軍官的問題。其中一個受傷的中年人更是跑到軍官的旁邊對著他耳朵大聲道:
“有幾個人瘋了!他們中邪了!見鬼了!”
此起彼伏的敘述讓軍官有些不知所措。他說:
“好的,大家彆著急,我們上車後再慢慢說。你們是老基地裡的人嗎?我聽說你們好像是被邊防帶出來的,他們全軍覆沒了,你們困在了這裡,是嗎?”
秋陰坐進了車裡。在車上,累著的人們靠著座位沉沉地進入了各自的夢鄉。
她睡不著,就繼續凝視著這永恆的黎明與黃昏之際,尋找著自己朝思暮想的獵戶座。
過去的夜空已經被新生的群星遮掩,天狼星、大角與織女都已見不到,久尋無果的秋陰放棄了自己的企圖,準備睡去了。
然而就在運輸車啟動向前的瞬間,她看到了在群星的夾縫間一顆向著后土飛逝的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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