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麥答道。
“石頭裡的天地是什麼樣子的呢?”
“這……”磐麥望了望李明都,“就只有磐巫自己曉得了吧。”
接著,第三個孩子好奇地說道:
“那麼大巫還能回到石頭裡嗎?”
李明都像是沒聽到一樣在望著遠處的山坡,磐麥側首西視這大巫的側顏,一下子噤聲不言。兒童敏銳地感受到了周遭沉默的肅靜,縮了縮自己的身子。周圍只剩下柴火燃燒所發出的噼裡啪啦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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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繼續西斜,宇宙一片冥冥。在臨時帳篷的後頭,磐媧正在獨自記錄天上的群星,以和巫咸的手稿進行比對。她也聽到了孩子們的談話,渾身顫了顫。
“爸爸……媽媽……”
她的老師巫咸仍然是吃不下多少飯,昏沉沉的日子要比醒著的日子更少,骨瘦如柴,恐怕活不了多久了。死亡的恐怖正在迫近這個無知的女孩。她回想起來許多日子前和其他人一起在荒野上尋找磐姐的時候。當時,飛在天上的父親說,那具被野獸啃得不成樣子的身體就是磐姐。
每次想到那具屍體的樣子,磐媧都忍不住要打一個寒顫,一種不可名狀的恐懼攫住了她的靈魂。
而磐妹的身子也是一天更比一天差,食物匱乏的時候她吃不下多少東西,食物豐盛了她還是吃不下多少東西。原本她還想要和其他人一起搬石頭建房子,磐媧嚴厲地制止了她的舉動。
“媽媽,你該好好休息一會……別折磨自己了。”
誰知這位母親微笑了。她既沒有在想過去,也沒有在想未來,她所想的只有當下。
“得趁著能幹活的時候,多幹一點活,你們可不能把我排除你們的隊伍……不論什麼事情……營建新窩也好,吃什麼東西也好,我可都要插手,都要自己親自來做!”
磐媧一時說不出話來,只看著自己的母親露著牙齒像是個年輕的姑娘一樣快活地微笑著……
她想磐妹現在一定非常幸福非常高興……
可母親越是快樂,她就越是能回想起磐姐的死,想起骨瘦如柴的巫咸的將死,還有過去許多個日子裡她的父親憂鬱的神情。她越想就越害怕。從孩提時代起,磐媧一直能感受到她的父親有一種特別的、與其他所有的人都格格不入的氣質。
直到前幾天聽到火堆邊上磐麥和孩子們的趣話後,這個細膩的女孩才意識到這種氣質是來自哪裡的,又要指向哪裡的:
“父親其實是想離開這裡的……他是想要回到石中的世界的。但石頭沒有帶他走,或者他沒有辦法回去……”
這個念頭一直在她的腦海裡縈繞,直到深夜,還把她從夢中喚醒。她走出自己的那個年輕人們的帳篷,到了另一個帳篷的門口。冷冷的月光正從高山的頂上灑落人間,憑著月光,她看到了父親沉靜的睡姿,還有磐妹和藹的臉上噙著的一點幸福的微笑。
“得做一點什麼……”
磐媧想道。
她叫醒了幾個同輩的同族人,也就是她的幾位兄弟姐妹。迷迷糊糊醒來的年輕人揉揉自己的眼睛,其中一個打了個哈欠,問:
“巫……你怎麼還不睡覺?”
磐媧作為巫咸的弟子,在磐氏家族的內部地位也特殊。
她噓了一聲,說:
“別發太大的聲音,大父和大母都在隔壁呢。而我……我一直在想一樁要緊的事情,也就怎麼都睡不著。”
冰雪已經不在了,河畔的氣溫怡人,夜裡也不冷。幾個年輕人圍在一團,等著這位巫的發言。
她說:
“明天族裡會組織一小批人前往山谷收割那些金色的尾巴草,我想你們陪同我一起去……在山谷裡,我個人有一件事情要做。”
“不是大傢伙的事情,那是什麼事情?”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部落裡的人們已經明確意識到個人的事情和群體的事情的區別。曾經他們是意識不到的。
“我想……”
月光披在磐媧的後背,照亮了她面部威嚴的稜角。她不說是自己的想法,而是用另一種更接近於巫的方式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