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火吹不盡,春風吹又生。
蒙元大軍南撤關中之時,漠北的昔裡吉、遼東的乃顏都未能斬草除根,一得到機會就死灰復燃了。再加上藩屬國高麗的徵東軍毫無預兆的叛亂,大皇帝忽必烈頓覺頭痛不已。
還沒跟南邊的宋軍主力接觸,單就後院處處起火就足夠讓人焦頭爛額。
遼東未靖,高麗又反,而且兩處反叛還跟沿海猖獗的倭寇沆瀣一氣了。
以忽必烈的智慧和經驗,很容易聯想到這背後的緣由,是一隻看不見的手在推動著這一切。
就像是與一位高明的棋手對弈,忽必烈發現自己每走一步,對手就已經計算好後面的兩三步,四面圍堵、節節進逼,這真是數十年未見的強大對手啊!
麻煩還遠不止此,可以預計到西北的海都和篤哇是必然要趁火打劫的,而且在帝國的西南方也有了不穩定的跡象。
大元帝國太大了,南北皆有萬里幅員,當它的領土達到巔峰,隨之而來的就是不斷的分裂。
西南,四川。
轉眼間,四川都督府已經成立一年有餘,幾百名精幹人馬於景炎二年的冬天潛入巴蜀大地,在這一片孤懸於西垂的華夏舊地開展了艱苦工作。在這裡,各方勢力錯綜複雜,有元軍的川東、川西兩個行樞密院,有合州、瀘州、重慶等堅持抵抗的幾座故宋孤城,有投機於宋元之間的本地豪強大族,還有遍地的流民和各據一方的山賊強盜。
都督府在四川並無根基,要在夾縫中求生存殊為不易。
為保安全,大部分人沒有從北邊走劍閣,也沒有沿長江走瞿塘,而是繞了遠路,從敵人較為鬆懈的雲貴後方沿著茶馬道入蜀。這條路雖然遠,崎嶇難走,一趟就得兩三個月,但卻是商社最早溝通川蜀的通道,已經走的比較順暢。
隊伍中原本就有不少商社的骨幹,扮作川滇之間常見的茶馬貿易商人,並不至於引起懷疑。張鏑還特別注意選拔蜀人入蜀,比如何紹基就是川北利州人氏,王安節自幼隨父親在合州,也算半個川東人。
初入川時,近五百人馬分成幾十個小隊,各顯神通前往川蜀,因道途遙遠,最終有近一半人未能抵達目的地。所幸都督何紹基、副都督王安節、參謀官李世遙三位主官曆盡艱辛後都成功的匯聚於成都東郊。
清點人數,在預定的四個月內抵達的有三百零六人,其餘一兩百人或者是未能透過沿途廣闊的蒙元控制區而折返,或者是遭遇盜匪、兵禍而損失了。
三百人雖少,卻都是中興軍出來的精華,百裡挑一的忠勇之士。張鏑遣他們入川,就是要把三百人當三千人、三萬人來用的。
經過計議,何紹基等人決定在成都東郊的集合地點留下十幾個人作為接應,等待可能延遲抵達的後續人員。其餘近三百人仍舊以大商隊的形式,沿著岷江往東南面走。
一路經過眉山、樂山,在犍為與榮德縣之間公井鎮今自貢一帶)有中情部的一個秘密特情據點。
公井鎮盛產井鹽,有鹽井數百口,鹽民數萬,把持鹽利的富家大戶幾十家。
巨大的利益讓各方勢力都垂涎不已,元廷的稅官,川軍的密探,還有吳王張鏑的特情們時刻在水面下進行著激烈的角逐。
本地土豪們雖則名義上聽命於元廷的管制,實則具有相當的獨立性,因為他們確實有這個實力,因為每家本地豪族有各自的鹽丁武裝,多則數千少則數百,正是宋元兩方都盡力拉攏的物件。
公井鎮東面有山名為棲鳳山,山上有座朝天觀,觀裡的主持是一年前雲遊到此的一位得道高人,據稱是龍虎山張天師座下頭名弟子,得到過大元皇帝諭旨敕封的,道號叫做金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