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端平二年1235)算起,到現在的德佑元年1275),蒙古人攻打我大宋整整四十週年了。
四十年,對於此時的人們,差不多是足足兩代人的時間。大宋已經換了三代皇帝,蒙元也已經變更四任大汗,甚至其中一任大汗還因攻宋而死蒙哥汗,攻合州釣魚城時受傷致死)。
如果將國家比喻作人,則我大宋恰似一個又傷又疲的病人,在抗爭了四十多年後終於要力盡不支了。
二十年前,蒙古滅大理、屠川西,大宋側後盡失,如折一股。
七年前,蒙古破襄樊,沿江東下,上游防線不為我有,大宋再斷一臂。
近年來,鄂州、丁家洲、焦山連敗,恰如半身殘廢之人又被連連擊中腹心,毫無招架之力。
剩下的只有兩淮、兩浙、湘、贛、閩、粵之地。
兩浙中樞所在,是為大宋之頭。
兩淮是臨安現存唯一屏障,正是大宋之左臂。
閩、粵是暫時平穩的後方,算作大宋左股。
湘、贛隨時受上游元軍威脅,正是空門盡『露』的胸腹之處。
另外,川東、荊湖部分地區雖仍忠於宋庭,但幾乎隔絕往來,成為飛地,類似右半身殘存的一段肢節。
如今,大宋失一臂、折一股,只有半邊殘軀勉力支撐。而對手蒙元卻在吞噬了他的血肉後越來越強,雙方的力量對比已呈現一邊倒的態勢。
試想一個人被斷了一手一腳,身體多處重傷,連站都站不穩的情況下,還能指望他打敗敵人起死回生嗎?
恐怕很多人的回答都會是否定的,但總有那麼一批“不識時務”的“痴人”,堅信這個國家可以絕處逢生,堅信還有機會以弱勝強。
張鏑就是其中之一,袁鏞也堅定不疑,胡隸也算上一個。
至於趙孟傳,不知道算不算信念堅定的那批人,他的勤王意圖,旁人不得而知,到底是作為宗室貴戚的使命感,還是忠君報國的責任心,又或者只是為了博的更多政治資本、圖名求利?
而那都監趙進,更不用說,只是個隨波逐流之輩而已。
八千義軍的領導者們,懷著各樣心思來到臨安勤王。而在他們到來之前的數月裡,監國太皇太后謝道清已多次下哀痛詔,要各地宋軍帶兵入衛臨安。但由於元軍控扼長江防線,又駐兵瓜洲、和州,使得兩淮宋軍交通堵塞難以渡江。四川、荊湖等地宋軍也受元軍牽制、自顧不暇,無力脫身。故而受召勤王的部隊寥寥無幾,不過勤王者雖少,也並不是沒有。此前已有郢州守將張世傑、江西安撫副使文天祥、湖南提刑李芾、知淮安州兼京東招撫使夏貴、都統制劉師勇等人先後派兵入衛。
這些難能可貴的忠臣義士,朝廷大事封官加賞,如張世傑很快被提拔為保康軍承宣使,即便焦山大敗後還加封為神龍衛四廂都指揮使,總都督府兵;加文天祥為浙西、江東制置大使兼知平江府;升李芾為知潭州兼湖南安撫使;升夏貴為樞密副使、兩浙宣撫大使;加劉師勇為和州防禦使。
但對於苟延殘喘、敗績連連的大宋朝廷而言,這一點勤王力量不過杯水車薪,臨安及周邊情勢仍在不斷惡化,兵力越來越捉襟見肘。陳宜中沒辦法,下令將臨安城內十五歲以上男子全部籍以為兵,號稱武定軍。但這些新募士兵老的老,少的少,甚至有不少還是不滿四尺的孩子,讓觀者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