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岸身負重傷,如今被黑衣人帶著一路逃命狂奔,後背箭傷觸動,痛得她臉上冷汗直下,不知不覺得便暈了過去。
等她醒來,已經是次日午時,後背上的利箭已經被拔了出來,傷口上被敷了一層厚厚的草藥,雖然還是很痛,但已經不似昨夜那般鑽心蝕骨。
不知是不是昨晚失血過多,如今即便醒來仍是四肢乏力得很,她只能抬眼看了看四周,見自己躺在一間裝點得非常雅緻的廂房內,桌上放著一頂雕花香爐,嫋嫋香煙從爐內飄出,香氣四溢,安神而又寧靜。
要不是後背傳來的痛一直提醒著她,她只以為昨晚的那場大戰只是一場噩夢。
彼岸不免心中謂嘆,她此次出行真是不利,搞半天煜王沒有見到,她自己倒差點死掉了,竹桃呀竹桃,你最好躲遠一點,如果讓我再見到你,便讓你嘗嘗我曾經的厲害。
彼岸在床上靜躺了一會兒,便聽門外腳步聲響起,緊接著房門被推開,一個身穿天青色織錦長衫的人走了進來,那人一頭烏黑閃亮的長發拔在肩上,哪怕只是一張側臉也能看出他較好的容顏。
他剛進來便未發現彼岸已經蘇醒,將手中託盤輕輕放在了香爐旁,才轉過身來。
彼岸等看清那人的容貌,忽然心頭一震,在與他目光觸碰的那一瞬間立即移開了視線。
此時此刻站在在彼岸目前的人,不是煜王,也不是段珏,而是前天在客棧裡冒犯她的楚淮睿。
他怎麼知道自己需要被救?難道他一直跟著自己?
彼岸心緒難寧之際,楚淮睿突然三步作兩步沖到床邊,抻手就想要來碰她的臉,彼岸想要推開他,豈料如今的她已經沒有了多少力氣,反而被他單手摁住。
“你放開我。”彼岸怒道。
楚淮睿卻恍若未聞,抻手想要去搭她的額頭,彼岸側臉躲開。
楚淮睿嘴角卻勾起一抹微笑,柔聲道:“別亂動,我看你燒退了沒?”說完便將手搭在她蒼白的額頭上,待見她高燒已退,才放下心來,松開她的手,扶她起身靠在床欄上。
彼岸見無法躲開,便幹脆直直地盯著他,清亮的鳳目中夾雜著敵意,“你跟蹤我?”
他救她,於道義上來講,她應該感謝他的,可是她卻感謝不起來。
“早知道你會中埋伏,我就應該派於澤跟蹤你的,這樣你就不會受傷了。”楚淮睿起身端起桌上的藥湯,又回到床邊坐下,他用調羹攪動著手中的藥汁,嘴角泌上了一朵溫柔的笑意,“本來我也打算去杏園的,是你自己捷足先登了,你說咱們是不是有緣?”
楚淮睿說完,用調羹舀了一勺藥汁放在唇下輕輕地吹走熱氣,然後遞到她蒼白的唇邊,依舊柔聲道:“喝藥吧!”
“你去杏園做什麼?”彼岸對楚淮睿舉著的藥汁恍若未見。
“聽聞煜王殿下每日晚上都會去杏園,我去自然是為了找他。”
“為何不去煜王府?”
彼岸心想楚淮睿又不是朝廷欽犯,去見皇子自然不用像她這樣偷偷摸摸的。
“我找他純屬私事,就沒有必要遞帖入府了。”楚淮睿見彼岸久不張嘴,而調羹中的藥汁似已冷卻,他便將勺中的湯藥重新倒回溫熱的碗中,輕輕地攪伴起來。
哼,我才不相信你的無稽之談呢?只要你不跟蹤我,管你去幹嘛?
彼岸不禁腹誹了幾句。
“你不吃藥,傷就難得好,你傷不好,就要被迫留在這裡,如果你不想看見我,那就把藥全部喝完,等傷好了,到時就算我想留你,也留不住的。”楚淮睿緩緩地道。
彼岸雖然極其討厭眼前的人,但不得不承認他說的話非常的在理,如今她重回京師的事肯定傳遍了整個京師,刑部一定會想方設法把她找出來,如果她傷還未好,確是個麻煩事。
楚淮睿又重新舀了一勺遞到她面前,彼岸卻是直接拿過他手中的藥碗,仰頭一口灌了下去,苦澀的味道從舌根一直蔓延到胃裡,幾乎令她作嘔。
就在她捂著嘴作難受狀時,楚淮睿又拿來一小碟陳皮,彼岸抓起一把便放入嘴中,苦澀的味道立即被甘甜代替。
楚淮睿卻是欣慰一笑,將空碟放在床榻旁,“你還是跟以前一樣,大口喝藥,大口吃陳皮。”
彼岸的手一抖,睫毛垂了下去,“你認錯人了。”
“也許是吧!”楚淮睿便沒有反駁,帶著些許笑意,“直到昨晚我才知道,原來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今科武狀元彼岸,真是幸會。”
“一個在逃的死徒,有何可幸?”
煜王上次將彼岸從千島湖中救起,在得知彼岸失憶後,便為她取了這個名字,又替她弄來一個身份參加武舉考試,即便伍茜當時一戰成名,成為天下黎民津津樂道的談資,也未能吸引住楚淮睿的注意。
直到昨日,於澤將她救回來後,告訴他她就是聞名天下的武狀元時,楚淮睿頓感自己彷彿錯過了好些事情。
“當然可幸,因為你還活著。”
窗外秋日透過潔白的窗紙灑了進來,附在她蒼白的臉上,柔柔的彷彿一層淡淡的光暈,她閉上眼睛,盡量地享受著這難得的日光。
算算日子,她已經很久沒有如此這般地靜靜曬太陽了,久得她都快忘記了陽光是什麼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