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血,全是血。
滿天的血,世界是紅色的,觸目的紅色。
她茫然地站在血海上,眼前模模糊糊的有幾十道人也飛來穿去的糾纏不清,想睜開眼,努力地去看那人影堆裡一個輕快如雨燕的黑影。
似乎是個男兒,身如翠竹,披掛一襲長如尾羽的長袍;在刀光劍影中,宛如游龍穿梭,身手時而輕盈如雲,時而驟然閃電。以一人之力,輕輕鬆鬆的穿梭在敵人的圍堵截殺中,以一敵百之勢,一把長劍挽出幾十招繁複的花樣快準狠地取下敵人首級。
她被他詭異的身手和漫天花雨的劍法震住,看的眼花繚亂,分不清哪個人的手被他斬斷,哪個人的腿被他劈開。漫天飛濺的都是血漿,又熱又腥,瀰漫在天地幽幽間。好像自己的手上衣服上還有臉上也沾上血,她抖著手伸向前方,什麼也摸不著,眼前好像被層薄薄的血霧遮蓋,血色的世界只能憑感官觸碰。
她想叫出聲,問問那個如魅如神的男人是誰?
可是喉嚨裡堵著一口濃稠的痰,沙啞的發不出聲。
她惶惶不安,原地不動,混亂的思緒裡跑出一根線,不聽話地竄到四肢,費力的抓到手時,一個可怕的想法從手心傳入腦子——這個世界沒有聲音。
沒有風吹草動,沒有低聲細語,連眼前一場驚心動魄的廝鬥斬殺都是無聲的進行到結束。
好奇怪,她抬頭看他,還是刺目的紅。
愣神間,一道大到可以摧毀世界的力量推著她,不斷加速地將她往天上送。
天上的紅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鮮豔,映得眼睛溢位無窮無盡的鮮紅。她失聲大叫,手舞足蹈,想擺脫操縱的恐懼。
劈裂天地,從紅色裡斬出一條白縫的是三個震天動地的大字。
“韓!亮!雪!”
......
睜開眼,熟悉的床罩,溫軟的錦被,清雅的香氣.....好像又在做夢,上頭那個夢剛走,這次換成自己的家,沒完沒了了!
她再次茫然地轉轉腦袋,最後望著懸在頭頂上的五顆碩大的人頭,努力的看著。不是剛才身首異處的斷頭谷,好奇的伸手摸了兩把其中的一顆,入手嫩滑柔軟,上好的冰肌玉骨。
她滿足地咧開嘴,痴笑:“好嫩的蘋果肌啊。”
幾顆人頭面無表情。
劉莫問沒好氣的拍掉臉上的手,“你才蘋果!起來!”
發矇的腦子悠悠回醒,她這才醒神。原來不是做夢,她真的是在家,還是躺在自己寬大舒適的床上。
“莫問姐!”喜極而泣的抱住那顆蘋果頭,她歡騰的像撒開韁繩的野馬。
劉莫問快被勒的斷氣,一掌把人拍回床上,咳嗽兩聲:“你想殺了我啊!早知道就不救你了。”
“救我?”剛甦醒的小雪顯然腦子還在斷線,茫然無知的臉蛋可愛的緊。
左邊第一顆人頭是劉昌南,他說:“你不記得婚禮那天發生的事麼?”
左邊的第二顆人頭是小思,她說:“你跑出去追段千言,然後再也沒回家。”
右邊第三顆人頭是大周,他說:“我們找了好幾天,可算是在地底下找你人。”
右邊第二顆人頭是萬千故,他說:“你不記得,是誰抓了你?你遇到了什麼?”
劉莫問,第一顆人頭摸摸小雪的額頭,狐疑:“沒發燒啊,寒氣都驅了,會不會關在地宮關久了,腦子關傻了?”
四顆人頭相互打眼,齊齊點頭。很有可能。
聽完一堆話,小雪只覺收集到腦子裡的資訊一下子爆炸了,橫衝直撞的弄得腦仁生疼,千頭萬緒理也理不清。她糊里糊塗的兩眼時而冒出一兩顆金星,時而飛來幾隻小鳥,一時之間生疑,是不是又在做夢?
劉莫問拍打她的腦袋,急道:“別放愣了,快去看看你姐姐哭死了沒?”
“啊?哦!”她暈乎乎的,不知今夕是何年地去看姐姐哭死沒。
其實劉莫問說大了,韓文能打貴妃能訓親王,怎麼會哭死呢,頂多算是哭暈。
小雪被救回來後,這位膽子大到挖人祖墳的大小姐不知抽了什麼瘋,天天擱在屋裡哭得稀里嘩啦,眼淚流了一盆又一盆。劉莫問笑話她再哭下去家裡不用打水喝茶了,直接用淚水煮,還不用放鹽。其他人自從見識到她的膽量和手段,誰都不敢上前安慰幾句,深怕說錯一個字招來一頓巴掌賞臉,只能眼觀鼻鼻觀心的做個木頭人。有幾次,實在好奇她屋裡抽泣斷氣的聲響,偷偷看了一眼,頓時嚇得他們腿軟到撞地,他們簡直懷疑自己眼瞎了,那個伏在桌上哭得痛心疾首要死要活的女人真的是他們霸氣無比的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