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齊凜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倒茶煮茶,杯子空了又滿,滿了又空,週而復始,桌上的茶葉只剩下一點星沫。
對座的南宋子看得心疼,在他要伸手禍害最後的茶葉前,搶先搶走。“折壽呦,多好的茶葉你要浪費到什麼時候。”
“怕甚,文文家裡藏了不少好茶,還有好酒,待會趁著她們都去找雪丫頭,咱們再去喝個不醉不歸。”齊凜擠眉弄眼,像只賊兮兮的貪貓。
南宋子老臉一紅,咳嗽幾聲:“老大不小了,還幹這種缺德的事,你不怕丟人,我還怕沒臉呢。”
“放寬心,文文不會計較的。”齊凜不甚在意地晃晃頭,不經意地瞥見不遠處失魂落魄的花家姐妹花,狀若無奈地長長的嘆氣。“哎,這都是什麼事啊。”
南宋子也注意到那邊年輕人們的哀愁悲楚,惋惜道:“文文也太狠了,好好的一個姑娘打得面目全非,不知道她氣什麼,人找著了不就好了,大動肝火的只會讓我那個欺師滅祖的徒弟跟著生氣操心......可惜了,可惜了。”
齊凜想到那個風風火火跑出去的瘋女人,確實符合他口中的欺師滅祖。
“喂,老東西,有個事礙著小輩在美文,現在你要老實地說出來才行。”
對座的沒頭沒腦的話讓齊凜挑一下眉。
“文文叫你來這兒到底是何用意?”
齊凜沉下臉,眉宇糾結成一條麻花。
“我看不覺得她只是讓我們看一齣戲的。”南宋子目光又轉到姐妹花,眸光一閃一滅,饒有興味的喟嘆:“這場戲看著荒唐且大逆不道,但是卻又合乎情理,有點意思。”
“惹怒聖上是有意思麼?”齊凜嗤笑,“不過你說對了一半,她做事向來大逆不道卻每次都巧妙的合乎情理。”
“我說錯一半的是?”
“我的確是被請來看戲的。”
“哦?”南宋子不免驚疑。
齊凜如實地說:“我是替聖上看的。”
南宋子一怔,隨即不厚道的笑了笑,“有意思,有意思,這妮子是真氣急了。”
齊凜也笑了。
兩個老傢伙笑得見牙不見眼,為這詭譎的風雲天上一筆鴉青色的水漬。
二
幽暗的屋子,血腥味像作祟的妖魔四處亂撞。
一盞微弱的燭燈,豆大的火苗忽大忽小,光亮忽明忽暗,細細聽去,有鬼魅在陰暗的地方低聲細語。
男人躺在地上,四肢攤開,一動不動,氣息全無。寬厚的胸膛上破開一個碗口大的洞,裡頭血肉模糊,隱約可見有白骨露出尖角末端,更加顯得此屋陰森恐怖,鬼氣森森。
忽然,陰暗的角落裡出現一道水霧般的紅色煙氣,縹縹渺渺地纏著燭火騰騰上升的白煙,悠悠轉轉地從空中飄然而至。
“別裝死人了,起來騰地。”
那煙氣急速轉幾圈,轉出一個紅衣妖嬈的女子出來,腳剛落地,便狠狠地踹男人。女子明豔動人的臉上佈滿憤懣之色。
男人四肢動了一動,在女子第二次下腳前騰地翻身站起,胸口的洞裡嘩啦啦地流出好些血,順著褲腿滴在地上,很快,一灘血泊出來了。
“真是的,以後撿死人的活你去做好了。”紅衣女子忿忿不平,雙手一拍一揮——一具死屍憑空出現落在男人剛剛躺的的位置。
男人雙手叉腰,垂頭打量這個佔了自己位置的死屍。
那衣服那身材,那鼻子那眼睛,就連身上血糊糊的洞都和自己一模一樣。
倘若劉莫問還在這裡,看到這一幕,只怕會嚇得暈過去......打死她都不相信,她審完一刀捅死的黑衣人會有兩個,且其中一個會死而復生。這種駭人聳聞的怪事實乃匪夷所思,不能用常人思維看待。
活著的“黑衣男人”對虛空打了個響指,眨眼間,血腥慘不忍睹的樣貌換了個新形象。一個與紅衣女子截然不同的靈秀女子的樣貌蓋住“男人”的臉,脫胎換骨一般,血汙的黑衣也變成碧藍的雲衫,整個一位嬌俏可人的佳人。
“沒辦法,這種話我最拿手。不過,文文也忒狠了,讓我扮個男人不說,還讓我故意被抓被打,更可恨的是,那個劉莫問對我用刑,最後還跟我一刀。雖然不會死掉,但是疼啊!”碧螺相信不久前慘遭的虐待,心有餘悸地摸兩把完好無損的胸口。只覺韓文太可恨了,她不過是按照她給的臺詞照本宣科的演出來而已,明明知道是她,還任由姓劉的姐弟倆對她嚴刑逼供,看著她“慘死”在刀下卻面無表情的離開。想想心裡就有一團火旺旺的往頭上燒,她快氣死了,早知如此,當時應該死也不同意演這出戏。
“現在要做什麼?”紅衣女人蹲在地上,那手指戳著黑衣人胸口上的血洞玩。
碧螺揉揉太陽穴,說:“還能做什麼,死人找到了也帶來了,戲也演完了,我也落幕了。我看......你還是去她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