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氣絕稱不上涼爽,雖然才不過是下朝沒多久的時間, 此刻也絕還沒到晌午最熱的時候, 但對於盛夏來說, 你在太陽底下站上不出一刻鐘, 也足以汗流浹背了。
校場的青磚大門, 幾人高的圍牆,迎風抖擻的獵獵紅旗……將整個校場圍成一個彌散著酸汗味兒的熱血之城。
隔絕開了‘城’外的喧囂浮誇,只剩男兒的剛烈和英朗魅力。
滿校場的軍裝兵士們,揮汗如雨, 揮著槍的, 舞著劍的, 拉著弓的,耍著大刀的, 面上皆透著蕭殺之氣,一身虯結的肌肉在陽光下閃著光。
陳大人卻穿著一襲官袍,頭戴烏紗,身著祥文綢袍,腰紮寬頻,威風, 也高大挺拔,卻顯得有些書生氣。
這大概是所有偉岸的男人都會顯得文弱的地方吧, 這是屬於沙場上廝殺的戰士們的地方。
陳決皺著眉四處打量了一圈兒, 正悠閑的觀望, 便見張明磊穿著勁裝, 光著膀子,手握著大刀,在一個小兵的帶領下,朝著他走了過來。
陳決難得笑了笑。
可他不笑還好,最多讓人覺得孤高嚴峻。
他此刻一笑,便透了幾分優越感和炫耀之姿。
在張明磊看來,十分的欠揍。
兵士早就跟他說過了,陳大人是帶著臨時兵符過來的。
皇帝欽賜的權利,為輔助辦案,十五日內,京城步兵五營可由陳決挑選調遣。
張明磊已經大概明白過來,他應該就是有過問權,但是無阻止權。
“陳大人大駕光臨,校場蓬蓽生輝啊。”張明磊笑著朝陳決打招呼。
陽光下,他的肌肉隨著他的動作而鼓脹收縮,像是在跟陳決炫耀,又或者在嘲諷著陳決的文弱。
文弱的陳大人從容的站在那裡,面上也掛著笑容,絲毫不因為跟一群肌rou棒子待在一塊兒,而覺得有任何的不自在。
他眼睛裡也沒有嫉妒,更沒有羨慕。
他就從來沒覺得,變成這種行走中的硬肉雞,有什麼值得驕傲的。
而且……陳決此刻的笑容裡多了幾分不加掩飾的嘲諷——眼前這個提督大人,蹩腳的成語,用的著實可笑。
這樣一個充滿了酸臭味的破場子……蓬蓽生輝?
你彷彿是在羞辱你的教書先生。
張明磊雖然是個粗人,但也從陳決的笑容裡,感受到了那絲嘲諷,他的笑容有些掛不住,火焰開始在厚實的胸腔裡燃燒。
眼前這個大理寺卿,三天兩頭的借人還不嫌丟臉,此刻居然跑過來耀武揚威的調人?
他自己養的都是豬狗不成,就不能自己解決問題,不要麻煩兄弟衙門嗎?
兩個人不過打了個照面,他們之間的‘火焰’,就已經讓四周的人感覺到威壓了。
不少在附近練兵的百長都帶著自己的兵,挪到遠處去練兵,怕城門失火,他們這群池魚要遭殃。
陳決也懶得跟張明磊廢話,他最煩的就是跟這種沒腦子的人多做糾纏。
多一個眼神的交流,都是浪費他寶貴的時間。
他朝著王異望了一眼,王異立即上前一步,抖出了那張禦賜的臨時兵符。
張明磊看了一眼,卻沒等陳決點兵。
他視線落在王異舉著兵符的、缺失了小指和半截無名指的那隻手,突然冷冷笑了笑:
“怪不得陳大人要從我步兵營調人,看樣子大理寺是真的沒人用了,連殘廢都要拿來當護衛用,真是讓人心酸可憐。”
他的聲調突然變得有些尖銳,四周不少人聽到張明磊的聲音,都朝著這邊望了過來,那些人很快便發現了王異的手——雖然已經癒合完好,斷肢卻永遠無法複原了。
王異的臉猛然漲紅,那一雙刀劍般的利眉在此刻炸開,雙眼通紅。
他攥緊了拳頭,手臂乃至全身都在微微發抖。
咬著牙,腮幫被繃緊,太陽xue微微鼓起,額頭青筋暴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