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內悄靜無聲,堆雪成霜,紅紗籠燈漫照。氤氳暗色順著房廊蔓延,四處噴湧而至,蘇芩有種被壓的喘不過氣的感覺。
“姑娘回來了。”大丫鬟如安提著燈籠從前頭行來,帶開一層亮色。蘇芩瞬時覺得連呼吸都順暢了。
如安領著蘇芩穿過房廊,進廂房。綠蕪將早已睡著的蘇蒲抱到暖炕上,披了被褥,然後又替蘇芩倒一碗熱茶。
蘇芩吃了茶,褪下身上大氅,邁步進裡間。
秦氏帶著抹額,頭發未梳,正靠在床頭餵奶。一旁蘇博端茶遞水的伺候。屋內彌散著紅糖水的香甜味。
“母親,父親。”蘇芩雙眸微熱,急匆匆的進去行了一禮。
“姀姀回來了?”蘇博一臉驚喜的喚完,然後突然捂嘴。
秦氏瞪一眼蘇博,將懷裡的小嬰兒換了個方向。小嬰兒嘬著奶,吃的歡暢。
“我來瞧瞧小弟弟。”蘇芩笑著上前,俯身看一眼正在吃奶的小弟,評價道:“長的真醜。”
秦氏嬌嗔一眼,“還沒長開呢,待過些日子長開了就好看了。”蘇博和秦氏長的都不醜,單看蘇芩和蘇蒲就能知道了。
秦氏滿眼慈愛的看著懷裡的小嬰兒,心中嘆息一聲,一塊大石終於落地。
於秦氏而言,其實她對蘇博一直是有愧疚的。因為十幾年了,她並沒有為蘇博誕下一子。蘇博說著不介意,身邊也不納妾抬姨娘的,但秦氏看在眼裡,心中越發自責難當。如今這小娃娃的出生,可算是替秦氏圓了念想。
蘇芩在蘇府呆了一夜,第二日一早準備去陸府,卻不防綠蕪跌跌撞撞的沖進來,面色慘白道:“姑娘,不好了。”
“什麼事?”蘇芩正坐在梳妝臺前梳發,聽到綠蕪的話,微一偏頭,將手裡的珠釵往發髻上一插。
“奴婢聽說,聽說……”綠蕪站定在蘇芩面前,大口喘氣,欲言又止。那豆大的淚珠子“噼裡啪啦”的往下掉,根本就停不下來。
“聽說什麼?”蘇芩起身,整理一下衣襟,看到這副模樣的綠蕪,奇怪道:“怎麼哭的這般厲害?可是受欺負了?有話就快些說,別吞吞吐吐的,我還要趕去陸府呢。”
“姑娘,別去了……”綠蕪抹著眼淚珠子,喃喃出聲。
蘇芩蹙眉道:“你說什麼?”
綠蕪“撲通”一聲跪下來,低著頭,聲音哽咽道:“大爺他,已經不在了。”
“不在了?不在陸府?那在哪裡?皇宮裡頭嗎?”蘇芩看著綠蕪跪在地上,一副抽抽噎噎恨不能哭死過去的模樣,心下越發煩悶道:“不在陸府就不在陸府,值得你大呼小叫什麼。去看看你家大爺現下在哪裡,咱們坐馬車過去。”
“姑娘。”綠蕪伸手,拽住蘇芩的裙裾,搖著頭,淚如雨下,“三日前,大爺已經在午門,被斬首了。”
蘇芩霍然瞪大一雙眼,怔怔看向綠蕪,然後突然笑道:“綠蕪,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綠蕪淚流滿面,雙眸通紅,整個人抖的不能自己。
“姑娘。”紅拂跟著進門,跪在綠蕪身邊,也是哭腫了雙目。“奴婢們並沒有欺瞞姑娘,這事早就已經傳遍整個皇城了。除了咱們蘇府閉門謝客不知,其餘的府邸,早就,早就……”
“不可能的。”蘇芩的面色很平靜,她站在那裡,垂眸看向綠蕪和紅拂,聲音輕柔道:“陸霽斐不可能會被斬首。”
“姑娘。”紅拂哽咽著聲音道:“五日前,馮公公在大爺的府邸搜出一份通敵叛國的罪證來,立時就將大爺下了大獄。大爺在獄中服毒未死,被馮公公稟告陳太後,由郴王和夏次輔監斬,於三日前,在午門斬首。那日裡,所有人都看到了,不會有錯的。”
“不可能。”
不管紅拂和綠蕪怎麼說,蘇芩便只一味的重複這三個字。
“姑娘。”紅拂死死抱住蘇芩的腿,“姑娘,如今陸府樹倒猢猻散,大爺犯的是通敵叛國的謀逆大罪,您不能去呀。”
“放開。”蘇芩紅著眼,冷聲道:“他便是真的死了,我也要去替他收屍。”
“姑娘。”綠蕪也上前來,一把抱住蘇芩的腿,死死將人拽住,“您就算不念著奴婢們,也要念著整個蘇府呀。陳太後格外開恩,赦免陸府其餘人等死罪,只拿了大爺開刀,可若是如今您自個兒沖上去,難免會惹得陳太後不滿。”
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如今的陸府,誰還敢去幫襯。
陸霽斐一倒,馮寶勢大,陳太後並郴王等人趁機攬勢,形成馮寶、李太妃與其的對立格局。
但馮寶慣是根牆頭草,因此失了陸霽斐的李太妃與小皇帝,地位岌岌可危。而直到如今,李太妃才知道陸霽斐所言:唇亡齒寒之理。只可惜,為時已晚。
“姑娘,夏次輔來了。”戶牖處,傳來如安的通報聲。
蘇芩霍然抬眸,雙眸浸著淚珠,卻銳利如刀。
作者有話要說: 瘋狗:我還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