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義憤填膺的官員看到立在書房門口,手持繡春刀的陸霽斐,霍然皆往後退了三步。顯然是深知其瘋狗之名。
繡春刀鋒芒厲厲,泛著慘白的光,照出一應官員的臉。
陸霽斐將其橫在胸前,寬大的袖擺落下來,姿態閑適,就像手裡拿著的不是繡春刀,而是那柄竹骨紙面宮扇,隨時都能賦詩一首。
“先帝賜本官這把繡春刀,至今為止,從未見過血。刀不見血,便不能開刃。這樣的好刀,真是可惜了。”男人的聲音低沉緩慢,就似平日裡在蘇芩耳畔處的喃喃細語,但蘇芩卻能從中聽出蝕骨的陰寒。
官員面色大變,你推我搡的不敢動。
夏達見狀,撥開人群,走至陸霽斐面前。
“夏次輔,您一定要為外頭千千萬萬的災民討回公道啊!”有官員湊上去。
夏達面無表情的看向陸霽斐,攏袖一拱手,卻不彎腰,只道:“陸首輔。”
陸霽斐低笑一聲,眸色瞬時淩厲起來,震的一眾官員瞬時噤聲。
夏達皺眉,道:“經下官暗查,發往廣平郡邑的賑災糧食內被搪塞了沙子,不知陸首輔可知道此事?”
陸霽斐但笑不語。
夏達繼續道:“賑災一事從頭到尾皆是陸首輔經手,這糧食裡頭的沙子,從何而來呢?”
蘇芩算是看明白了,今日是夏達帶著一幫子大小官員來跟陸霽斐興師問罪了。
方才離的遠,蘇芩沒瞧真切,這會子她盯著夏達看了半響,才發覺,自己剛才的感覺果然沒出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夏達,不同於以往那副溫雅和善模樣,字裡行間透出的咄咄逼人是以前從來不會有的。
“沙子是本官填的,你待如何?不是本官填的,你又待如何?”陸霽斐嗤笑一聲,神色睥睨,雙眸中滿是嘲諷。
對於陸霽斐的大喘氣,夏達冷聲道:“若此事真是陸首輔所為,那下官便要依法辦事,為天下百姓討回一個公道了。”
“夏次輔,說話要講證據。”陸霽斐懶洋洋的靠在書房戶牖處,耷著眼皮。
“陸首輔想要證據,下官可將那發往廣平郡邑的賑災糧食都一一拆給陸首輔看,看看裡頭到底是不是滲著沙子。”夏達的語氣陡然狠戾起來。
陸霽斐看一眼虎視眈眈的眾官員,突然嘆息一聲道:“唉,既然被夏次輔發現了,那本官也就不辯駁了。”
見陸霽斐這麼輕易就認了,夏達面色有一瞬怔忪,但很快,他便反應過來,繃緊了身體,神色戒備。
陸霽斐斜睨一眼夏達,笑道:“夏次輔緊張什麼,本官都承認了,還能跑了不成?”
“陸霽斐,既然你已經認罪,按照大明律法,貪汙賑災糧款,是要被下獄斬首的!”
眾官員見事情這般順利,皆面露喜色的嚷嚷開,恨不能立時將陸霽斐給定罪砍頭了。唯有夏達依舊繃著一張臉,垂在兩旁的手暗暗攥緊了。
陸霽斐笑道:“眾位莫急,本官還有幾句話要說。”
眾人嚴陣以待,緊盯陸霽斐。
陸霽斐動了動握著繡春刀的手,姿態懶散。大家霍然往後退,面色蒼白,有些甚至嚇得連身上的官服都浸濕了,就跟剛從水裡頭撈上來的一樣。
“本官的話不能在這處說,要到城外去說。”陸霽斐輕勾唇角,幽深視線慢吞吞的落下來,逡巡一圈眾官員,最後將其定在夏達臉上,輕啟薄唇道:“不然怕你們太蠢,聽不懂本官在說什麼。”
眾官員被氣得吹鬍子瞪眼,卻因著畏懼那把繡春刀,不敢動手。
陸霽斐的瘋名滿朝皆知,若是為了這樣一隻瘋狗而丟了命,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就這樣,陸霽斐領帶著一群大小官員,坐著馬車,浩浩蕩蕩的行至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