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霞遠岫, 如漱瑤泉。
蘇芩戴著帷帽,死攥住陸霽斐的寬袖, 面色白的嚇人。
“怕?”陸霽斐握緊蘇芩的手,聲音輕柔。
透過帷帽薄紗, 蘇芩能清晰的看到陸霽斐那張高挺的俊美面容。從小時的少年老成、波瀾不驚,到現在的胸有成竹、運籌帷幄,陸霽斐似乎每一步都走的很順利, 但直到如今, 蘇芩才能覺出這裡頭的兇險來。
她知道,今日這樣的事, 一定不是第一次發生。
不知道為什麼, 蘇芩心底莫名的相信他,她甚至沒有想過那沙子是不是陸霽斐放的,而是在想,這廝該如何洗脫這次的冤屈。
滿朝文武,盼著陸霽斐死的, 大有人在。今日一事, 落井下石不少, 更有甚者, 還要在暗地裡添柴。
陸霽斐牽著蘇芩,領著眾官員至城外。
城門看守嚴格, 除卻前幾日流進皇城內的災民,現在都被攔在了外頭。
城外有施粥的豪紳顯貴,最顯著的還是那站在粥攤子前的郴王。站在臨時搭建的棚內, 穿一襲月白袍,眼看著這些衣衫襤褸,面黃肌肉的災民,滿臉皆是無悲痛。
陸霽斐上前,手裡的繡春刀拍在粥攤子上,惹得那些前來哄搶粥食的災民迅速逃遠。
郴王轉身,看到陸霽斐,面色微變。
“陸首輔,本王倒是不知,你竟還有臉來面對災民。”郴王負手站在那裡,不著痕跡的看一眼戴著帷帽的蘇芩,然後義正言辭的向天拱手,憤慨道:“黎民受苦,你卻盡用些華而不實的饌食來享樂,你對得起先帝,對得起皇上嗎?”
陸霽斐勾唇輕笑,撫了撫拍在木桌上的繡春刀,“郴王此言差矣,本官自然無愧於心,無愧於天。”男人說的話,意有所指,“這做虧心事呀,就怕鬼敲門,郴王和夏次輔夜間睡覺,可要將門栓緊了,多貼幾張門神。”
郴王冷笑一聲,“陸霽斐,你死到臨頭竟還血口噴人。”
那些災民聽到郴王的話,竊竊私語起來,不知誰喚了一句,“蒼天無道,斬殺奸臣!”眾人便附和起來,怒視向陸霽斐,通紅著眼眸,就像是要將他抽皮挖骨似得生吃了。
一眾災民,聲勢浩大,那副猙獰表情再配上那雙血紅的眸子,惹得蘇芩連連後退,躲到了陸霽斐身後。
郴王見狀,趕緊伸手道:“姀姀,快些過來。當心傷了你。”郴王身後,已聚集起手持長槍計程車兵。
蘇芩還沒動作,就被陸霽斐一把攬進了懷裡,緊緊箍住纖腰,貼在身上。
“郴王殿下真是健忘,這是本官的女人。要護,自然也是本官護著。”男人側頭,細薄唇瓣隔著一層帷帽薄紗,落在蘇芩眉眼處。
蘇芩顫了顫眼睫,輕聲道:“陸霽斐……”
“莫怕。”
男人至始至終,說的最多的就是這兩個字。
話罷,陸霽斐攥緊手裡的繡春刀,突然揚手,挑了地上一捧沙泥,扔到正熬煮著清粥的鐵鍋裡。
軟糯糯的上等白米被薄沙覆蓋,一瞬汙濁不堪。那正熬粥計程車兵一臉驚愕的看向陸霽斐,大張著嘴,手裡的鐵勺子都差點砸到地上。
“陸霽斐!你在幹什麼!”郴王怒道。
陸霽斐猛地一下將手裡的繡春刀插到木桌上,鋒利的繡春刀發出尖銳的低鳴聲,一瞬時就將暴怒的災民給鎮住了。
蘇芩死死攥著陸霽斐的寬袖,一身冷汗。她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突兀覺出人渾身散著一股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沉穩氣勢。
蘇芩下意識看一眼郴王,突兀道:這才是大家風範。
“愣著做什麼,不是要施粥嘛。”陸霽斐攬著蘇芩,懶洋洋的靠在木桌上,身側是那柄鋒芒凜凜的繡春刀,在晚霞的折射下,映出七彩流光。
災民們面面相覷,盯著那鐵鍋裡渾濁的清粥不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