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後秦義從江寧歸來, 一五一十向榮恪稟報面見溫總督的事。
溫總督看到香囊的時候,兩手抖顫眼圈發紅,半晌說一句話:“二十多年沒理我了。”
然後看信,信很薄,就寫了幾句話,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起身大喊來人,吩咐進來的副將道:“點一隊人馬,跟著我去趟巴州。內宅的事交給劉婆, 衙門裡交給徐先生。”
並設宴招待秦義,對他禮遇有加。
席間,一位美婦人闖了進來, 一身緇衣未施粉黛,頭上簪一支木釵, 指著溫總督大聲問道:“你要去巴州?要讓溫瑜娶霍致遠的女兒?”
溫總督點頭說道:“我意已決,你再怎麼鬧也沒有用。”
“溫瑜是霍致遠的兒子, 你難道要讓他們兄妹做夫妻?”溫夫人冷冷說道。
秦義驚得張大了嘴巴,溫總督淡然搖頭:“我相信致遠,他不會碰你。”
溫夫人勃然大怒,操起桌上酒壺砸了過來,然後是酒盞盤碗, 噼裡啪啦一通亂砸,散亂著頭發猙獰看著溫總督:“我在嶽州的時候,多少男人為我瘋狂, 可父母偏偏將我許了你,你偏偏讓霍致遠來接親,你們可真是一對好朋友,都對我視若無睹,對姿色平庸的女人倒情有獨鐘。”
“都是些舊事,再說何用?婉如回房歇息去吧。”溫總督看著滿地碎片,若無其事。
“我偏要說,溫庭禹,都說你是文武兼備的大才,器宇軒昂的偉男子,我卻厭惡你,我一直思念著致遠,你卻硬生生將我們分開。”溫夫人咬牙切齒說道,“你們若讓溫瑜和他的女兒成親,我就剃度出家。”
“隨你。”溫總督冷淡說道,“一兒一女都已長大成人,我無須再忌諱什麼,我會從巴州前往京城……”
“前往京城?”溫夫人打斷他的話,尖聲說道,“去找柳真那個賤人?”
“閉嘴。”溫總督帶了怒氣,“婉如,當年母親給我們下藥,將你我硬湊在一處做了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脾氣再壞,我容忍著你,說服自己謹守夫君的責任,你為我生了一雙兒女,我對你滿心感激。可你呢,對孩子們無視,甚至厭惡,我避著柳真,我對你好,你說我假惺惺,你故意讓我知道她要嫁人,激怒我試探我的真心,說是要讓我露出原形。母親去後,你暗地裡苛待柳真,我只恨我自己知道得太晚,讓她受了許多苦。你口口聲聲喜歡致遠,可你卻屢次羞辱他的夫人,你當著我和致遠的面客氣叫她嫂子,背地裡對她冷嘲熱諷,她不想讓我與致遠生了嫌隙,一直忍耐,那日你闖進她家中挑釁,她找到我,求我設法讓她和致遠離開江寧,她說她再也忍不下去,再也不想見到你。”
溫夫人愣住了,半晌開口:“你都知道?”
“不錯,我早就知道你的真面目。兒女離開後,我盼著你能收斂,可你變本加厲,你只顧怨天尤人,可曾想過自己的錯?你可曾拿出過一分真心對待身旁的人?婉如,你是被寵壞的孩子,二十多年過去不曾長大,你也不想長大,從今以後,你愛做什麼便做什麼,我會保你衣食無憂安逸到老。”溫總督一聲長嘆。
“讓我見一見致遠,我就不信,他從不曾對我動心。”溫夫人嘶叫起來。
“好。”溫總督點頭,“我會轉告他,他若願意,自會前來見你,若不願意,我就討要一封書信給你看。”
溫夫人眼巴巴看著他:“溫庭禹,你可要說到做到。”
溫總督點點頭,無奈問道:“你可有話跟兒子說?”
“沒有。”溫夫人搖頭,“若他問起,你就告訴他,他的母親依然水深火熱生不如死。”
“雅雅呢?她每旬給你來信,你可要回一封信給她?”
溫夫人一聲嗤笑:“她在信中只知道教訓我,跟我講大道理,何曾關心過我?實話告訴你,她的信我高興了就看看,不高興了就不看,直接撕碎。”
溫總督吸一口氣,不置信看著她:“你就不惦記女兒?”
“高高在上貴為太後,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又何需惦記?”溫夫人咬著牙笑,“再說了,她心裡只當柳真是娘,何曾有過我這個母親?”
溫總督皺了眉頭,喚一聲來人,兩位婆子過來扶了溫夫人,其中一位和氣說道:“姑娘,我們回房去吧。”
“就只有你們還對我好。”溫夫人軟軟靠著那婆子,吸一下鼻子哽咽說道,“姑姑,我想我娘了。”
說著話眼淚成竄滾落,兩位婆子一左一右扶著她,緩步出了客堂,回了後宅。
秦義低頭躲避著溫總督的目光,心中五味陳雜,只覺得溫夫人又可恨又可憐。
溫總督自嘲一笑:“這些事也該讓太後知道,只是我沒想好如何跟她去說,這樣也好,秦義,你回京後,將聽到的看到的,仔細告訴鎮國公,讓他轉告雅雅,父母不慈,兒女受苦,一切都是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