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找到我的?”派拉克終於問道。
“很多人知道晚上你會在這裡。”這矮胖的牧師解釋道。他的手幾乎構不到護牆。派拉克覺得奧伯倫矮小,但這個人讓祭師看起來像是個巨人。
“你的資助者們說,你來這裡計劃著如何擊潰萬惡的新格蘭德人。”尤拉接著說:“你的敵人則說,來此乃是因為你加罪在一個已然受詛咒的人身上,因而有了罪惡感。”
派拉克轉過身,向下望去矮小男人的雙眼。“那你怎麼說?”
“我什麼都不說。”尤拉道:“派拉克,我不在意你為什麼爬上這階梯,可是,我好奇,為何你自己憐憫那些新格蘭德人,卻宣揚著對他們的恨。”
派拉克沒急著回答,穿戴護甲的手不停敲弄著石制的護牆。“只要你習慣了,一切就不那麼難。”他最後說道:“事在人為,尤其當他相信這是為了更崇高的善行。”
“少者之惡,成就其眾是麼?”尤拉臉上帶著一抹微笑問道,像是找到了這論點的荒謬處。
“別用輕蔑的態度說話,坎德拉人。”派拉克警告著:“你無從選擇起,你和我也都很清楚,為了讓傷害降到最低,你會需要做出和我一樣的事情來。”
“對我不感憤恨的事物宣稱憤恨?我永遠不會這麼做,派拉克。”
“那你會成為不重要的人。”派拉克直接地說。
“一定要這麼做麼?”
“牧師,——聖彼得教派既柔弱又無力。”派拉克說:“而神聖教會教會則狂野又活躍。它會如同奔吼的激流將你從一潭死水衝離。”
尤拉又笑了。“你似乎在說,堅持下去的才是真理,派拉克。”
“我不是在講真理或謊言,我說的是現實上的無可避免。你擋不住默比修斯的,只要默比修斯統治的地方,——神聖教會教派就在那裡傳教。”
“派拉克,沒有人能將真理從行為中拆解。”尤拉邊說邊搖著他的禿頭:“無論現實是否無可避免,真理永遠在一切之上。真理無視於誰的武力強、誰能永遠傳道,或誰擁有最多的牧師。真理也許能被壓制,但總會浮上水面。真理永遠不受威脅。”
“而如果——神聖教會教派是真理呢?”派拉克質問。
“——聖彼得教派會獲得勝利的。”尤拉說:“但我來這不是跟你爭辯。”
“嗯?”派拉克挑起眉毛說。
“是的。”尤拉說:“我是來問你一個問題。”
“問吧,牧師,然後別再來打擾我的沉思。”
“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尤拉開始猜測:“怎麼了,派拉克?你的信仰出了什麼問題?”
“我的信仰?”派拉克震驚地反問。
“是的。”尤拉說著,他的話語柔和,輕如流水。“你必定深信某個觀點,否則你不會持續牧師身份長達足以成為祭祀主教。可是你的信仰不知何時遺落了。
我聽過你傳道,我聽到了條理與全然的領悟——還有決心。但我就是聽不到信仰,而我好奇你的信仰發生了什麼事。”
派拉克在齒縫間,慢慢地、輕聲地,深吸了一口氣。“走開。”他最後命令道,看也不看那牧師一眼。
尤拉沒有回答,派拉克轉身。這位坎德拉人已然離去,踩著尋常的腳步踱下城牆,似乎忘了派拉克在哪兒。
那一夜,派拉克在城牆上站了良久。
依翁德跟蘇登都堅持要跟她一起去。依翁德將一隻手放在劍上——他無視於坎德拉的禮教,通常隨身攜帶武器,此時他用著同樣懷疑的眼光看著他們的嚮導和新格蘭德城守衛。守衛倒是看起來很冷靜,彷彿進入新格蘭德是每天都會發生的事情一樣。不過,安吉莉婭可以感覺得到他們的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