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葵點點頭,接著又詢問曲朝露昨晚上是怎麼甩掉那個老僧的。
曲朝露這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了蒲葵。
蒲葵不禁道:“真的好驚險啊。”她心有餘悸的注目曲朝露,又問:“曲姐姐,劉府那個屏障……我聽舅舅說,有不少大戶人家會在家裡擺放些辟邪的物件用來鎮宅,防止陰氣太重,影響運勢。也有人家是防止鬼怪作祟的。可劉府的屏障為什麼會擋住那個老僧?他不是個活人麼……”
曲朝露笑意裡含了冰涼之味,如覆蓋在秋草之上的白霜,冷然道:“他是活人不假,只是他那葫蘆是用來收鬼的,多少有些陰氣。劉府的屏障其實攔得是他的葫蘆,我便是猜到會如此才將他引到劉府,藉著那屏障的反沖力將我和他反彈到兩個相反的方向。只有這樣我才能脫身。”她問道:“小葵,你又是怎麼遇上那個老僧的?”
提到這個,蒲葵就心有餘悸,忍不住怯怯的抽了抽鼻子。
她告訴曲朝露,遇上那老僧純屬是自己運氣不好,從舅舅家出來準備走的,誰曉得那老僧正好就在附近,隨著她的鬼氣就追過來了,接著就沖她打了一道定身符。
再後面的種種,就是曲朝露親眼看見親身經歷的了。也多虧曲朝露來的及時,不然的話,蒲葵的下場可想而知。
曲朝露輕輕撫過蒲葵的手,細嫩如水蔥的手指在蒲葵的手背點了點,“沒事就好,那會兒我很擔心你。對了小葵,你去探望舅舅,有和他說上話嗎?”
“嗯,說上了。”蒲葵綻開些笑顏,“我用水寫字給我舅舅看的,真的要謝謝曲姐姐這段時間帶我修煉,這樣我、我才能控制住水……雖然控制的不大好,寫出來的字總不大像,我舅舅還猜了半天。”她露出一抹羞澀的笑,“我還得再多修煉才行。”
曲朝露默了默,認真問道:“你還想再去陽間嗎?”
發生了那麼危險的事,昨夜的虎口逃生還歷歷在目,蒲葵一想到那老僧宛如獵人般冷酷而勢在必得的眼神,就忍不住顫抖了一下。但很快她又定下神,很堅決的說:“我還想去。”
她補充道:“我答應了舅舅要每天晚上都去看他,要是我今天沒去,他會不會就以為我被那個老僧抓走了……我、我至少也要和他報個平安,讓他安心。”
曲朝露有些訥訥,蒲葵昨夜的經歷和心中想法,竟是和自己這般相像。自己也是用水和家人交流,也對家人承諾說每天晚上都去看他們。
既然承諾了,就必定要再去的,不然家人見不到她了,那得有多擔心?
她淡淡嘆道:“怕就怕那老僧繼續在你家門口守株待兔,或者是我們再遇上別的捉鬼師。”
“曲姐姐,我們該怎麼辦?”蒲葵定定的望著曲朝露,依賴她能拿個主意。
曲朝露默默片刻,一時也想不到好的法子,只能溫然道:“離晚上還有些時間,我們都先想想吧,我也回家去了。”
“喔,好,那曲姐姐慢走,注意休息。”
“我會的。”
回到自己家中,曲朝露在銅鏡前坐下來,撫過幹淨整潔的妝臺。
銅鏡中她的頭發柔順垂著,閃爍著一點瑩潤的光澤,有些許蜿蜒在象牙白的梳妝臺上,顯得黑的更黑白的更白,黑白分明。
她一個人坐在這裡,這會兒又有大把的時間,便不由自主的想著昨夜經歷的所有事情。
先是見到了爹孃,從爹的口中得知了鹹禎帝害死嚴涼的事和疑似鹹禎帝身世的驚天秘聞。
隨後是被告知劉亦賢娶妻了,她進了劉府,見到了號稱“妖姬翁主”的常歡,從常歡和劉亦賢的對話中生出了猜疑。
再就是遭遇那老僧的事了,現在想來真是令人驚懼交加。
她必定是還想去陽間的,那麼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自己避開那些捉鬼師,將風險降到最低?
其實有個辦法是可以的,那就是早去早回。天一黑就到陽間,和家人小聚片刻趕緊走。豫京城的宵禁是在亥時左右,捉鬼的僧道一般都是在宵禁後才活動的,因為這個時候正是厲鬼們作惡的黃金時段。換言之,只要曲朝露能在宵禁前回到鴛鴦湖,就能有很高的機率避開那些僧道。
只是這樣的話,她和家人相處的時間就很短暫了,多少有些不甘。
那麼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呢?
城隍爺會不會知道?
腦海中浮現出嚴涼的身影,曲朝露在片刻的沉吟後,矍然一怔,銅鏡裡映出她一張失神的臉。
她怎麼總是想到嚴涼呢?受了爹所說的那些秘辛的影響,她滿腦子都盤旋著關於嚴涼的種種,一旦她稍微放鬆下來時,這些思緒就化作鋪天蓋地的大雪將她掩埋,在她腦海裡嗡嗡的演繹著,不給她喘息之刻。
連她昨晚睡夢中那些光怪陸離的夢境碎片,也是和嚴涼有關的,鬧得她睡得不安穩,一整夜都在床上掙紮。
曲朝露覺得她有必要去見見嚴涼,自打上回兩個人不歡而散,她已經有好些天都沒見過嚴涼了,不知道他有沒有從雷罰中徹底恢複過來。
容娘也有暗示過她擔心嚴涼的話就去瞅瞅,只是她嘴上說著“城隍爺怕是不想見我”,心裡也何嘗不是藏著那麼點尷尬,不肯巴巴的再湊到他面前去受他的冷臉?
這麼一想,曲朝露對自己感到不齒。
嚴涼為了救曇華而遭受天罰,又給了她通行陽間的令牌,傳給她的法力更是在昨夜護了她好幾次。這些,都是她在撩撥他、勾引他的過程中一步一步得到的厚待和便利。而她不過是可能會受他的冷臉,算得了什麼?
她還是該去城隍廟的!哪怕嚴涼向她發火趕她走人,她也得確定嚴涼的身子骨沒事了,這樣她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