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行的……可是……”
“哪裡逃!”身後猛地傳來老僧的厲吼,猶如一口銅鑼在不遠的身後被重重的敲動,那股振聾發聵的威壓強勢而來,排山倒海,直激起兩人心中濃濃的駭然。
老僧朝著兩人追過來,即使她們不回頭,也知道老僧的速度比她們更快,在一點點的離她們越來越近。
曲朝露眼底一抹決絕之意劃過,在經過一條小巷口時,猛地將蒲葵推進去,“從這裡回鴛鴦湖,快!”說罷便回眸沖著那老僧一笑,冷然如子時深藍色夜空中的月光,“大師若有本事,便來追我,怕是您捉不住我!”
話音落下,她如一隻靈活的兔子般飛進了另外的一條路。蒲葵淚眼朦朧的看著曲朝露的背影,慌亂的心裡狠狠痛了下,下定決心一股腦的飛奔向鴛鴦湖。
她不能辜負曲姐姐的!不能辜負!曲姐姐你定要安全回來,千萬別出事!
那老僧果然被曲朝露引去了另一條路,蒼老而烏沉沉的眼裡,綻放出某種狂熱的驚喜之情。他的神情曲朝露都看不到,她同樣不知道對於這老僧來說,在見到曲朝露的那一刻就想要放棄蒲葵而捕捉曲朝露了。他捉鬼是為了驅使為己用,相比於蒲葵那樣嫩生生的新鬼,自然是曲朝露的外形和修為更加的有價值。
女鬼若是不美,便是少了一半的使用價值;而絕色的女鬼,無疑是最得心應手的僕從,她的美貌對敵人而言就是溫柔的催命符。
老僧狂追著曲朝露,手中的葫蘆在風裡發出詭異的嗡鳴聲,渾身那股狂熱像大海中狂湃的浪濤,煞氣起伏。
曲朝露專挑高的地方走,不斷翻越房舍,高低縱橫。她心知自己比起老僧唯一的優勢就是能隨意飄動,而老僧不斷跳躍飛起卻很消耗體力。
她看起來是在慌不擇路,事實上是邊利用地形邊靠近劉府。
這就是她的策略。
還差最後一點,馬上就要到劉府了!曲朝露看著前路,鼓足力氣,猛地跳上一棵高大的老樹,然後朝著劉府正堂的屋頂俯沖而下。
她的身後,窮追不捨的老僧從另一個較矮的屋頂飛向劉府……
接下來發生了令老僧完全沒想到的事。
他被某種看不見的屏障所阻攔,反彈力令他不得已退出去,重新回到了那座較矮的屋頂上。
而曲朝露卻因著從高處猛力斜沖而下,被劉府的屏障反彈向相反的方向,遠遠的甩飛出去,片刻的功夫就被甩飛到老僧無法看見的地方了。
“這該死的孽鬼!”老僧失去了屬意的獵物,不甘又眼饞的望著曲朝露消失的方向,眼中的狂熱如火簇般的燃燒,在黑夜裡綻放出瑰麗而懾人的光彩。
曲朝露這次捱得打擊有些重,在摔落地面時,連著吐了三四口鬼氣,眼前一片昏花眩暈。
她想,自己若是個活人的話,此刻的感覺不啻於五髒六腑皆碎了。也多虧了嚴涼給她的法力能夠護體,不然的話,這次她怕是會被劉府的屏障打得灰飛煙滅。
暫時脫離了危險,曲朝露喘了幾口氣後就趕緊爬起來,踉踉蹌蹌的奔向鴛鴦湖。
她不敢對老僧掉以輕心。
所幸方才她在墜向劉府前已經計算好了方向,眼下她離鴛鴦湖已經不遠。跑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她終於抵達鴛鴦湖,看見了焦急等候在路邊的蒲葵。
“曲姐姐!”蒲葵見到曲朝露時,激動的總算將心擱回了肚子裡。
蒲葵朝著曲朝露迎上來,曲朝露雙手搭上蒲葵的手,緊繃已久的神經終於得到了放鬆,彷彿整個人驟然便失去了所有的憑依,腳下一軟,差點栽進鴛鴦湖裡。
蒲葵連忙扶好曲朝露,關切道:“曲姐姐,你、你沒事吧?”
“我沒事,小葵。”曲朝露勉強維持住平穩的語調,沖蒲葵微微笑道,“我們趕緊回地府吧。”
這一夜的心緒起落和驚魂的奔逃,終於在跨入地府的那一刻,盡數凝結。
難以想象,自己在鴛鴦湖裡那孤零零的宅院,竟會成為她在覆劫之後覺得安心的來源。
抵達了這座地府的家,終於是徹徹底底的輕鬆了。盡管今晚遭遇的事情太多,曲朝露的思緒太雜亂,但此時此刻,她需要先休息,她太累了。
曲朝露這一覺睡了很久。
大約是最近地府的陰風太盛,素日死氣沉沉的鴛鴦湖竟變得風雨瀟瀟,曲朝露在睡夢裡都能感覺到那種不安穩。
風攪動湖水的聲音像是無數馬蹄在遠遠近近的作響,曲朝露的臉上微有掙紮的神色,抱著枕頭皺了皺眉,似乎是夢見沙場上身披戰甲的年輕將軍在指揮一場作戰,金戈鐵馬,黃沙殘陽,轉瞬間一道一道的諭令從鹹禎帝的朝堂上發來,八百裡加急的召回浴血奮戰的將軍……沙場之上,屍橫遍野;宮廷之內,粉飾太平。將軍如置身焚心的烈火,死不瞑目;君王如活在戲裡,樓亭歌舞歡天……
曲朝露掙紮著醒了過來,睡了太久,神思彷彿被凍住,好半晌才慢慢的解凍,緩了緩臉上迷濛的神色。
腰痠背痛的穿衣下地,她去門口提了紗燈,出了宅院,敲響了蒲葵家的門。
待坐進了蒲葵家裡,蒲葵急切的握著曲朝露的手,詢問她是否好些了。
聽蒲葵的意思,曲朝露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蒲葵想去叩門又怕吵醒她,只好就在家裡等著,很是擔心她的身體能不能恢複得過來。
仔細端詳著曲朝露,見她的眼角雖還帶著點大夢初醒的惺忪,但人還是精神的,蒲葵這才放下一半的心。
曲朝露婉婉笑著,幫她把另外一半心也放下:“我沒事的,小葵,已經都休息好了,沒有落下什麼後遺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