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曲朝露提著雕漆的食盒來到城隍廟前時,已經是一個時辰後了。
她親手製作了江浙那邊的有名的藕粉桂花糖糕,清甜的香氣隨著她所到之處徜徉一路。
就如容娘所說,城隍廟裡沒人敢攔著曲朝露,從前還會有鬼差問詢她幾句並檢查她的食盒的,這次卻是沒人這麼幹。守門的鬼差直接笑著道:“露娘子好久沒來了,城隍爺在主殿呢,我為你引路。”
主殿裡嚴涼正立在他的神像前,背對著殿門,注視神像,若有所思。
聽見推門聲,他回過頭去,眼底浮現出出乎意料的神色。
“城隍爺。”曲朝露輕輕道。
她已經更過衣了,蜜合色透紗閃銀紋的束衣,月藍色的藻紋繡裙,裙是由雙層的雲霏紗深深淺淺的疊成的,走起路來飄逸清雅。
嚴涼盯著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方道:“你來做什麼?”
冷漠的語調,和上次趕她走人時候一樣。曲朝露平靜的承受著,仔細打量嚴涼的氣色和精神,關切問道:“城隍爺身子還好嗎?”
嚴涼別過目光,眼皮也不抬的回道:“能有什麼不好。”
“朝露還是有些擔心您。”曲朝露姍姍行到桌案旁,輕輕將雕漆食盒放在桌案的一角,“城隍爺,這是我做的藕粉桂花糖糕,也是依著江浙那邊的口味。”
嚴涼的口吻有些冷漠:“還有什麼事嗎?”
“沒有了。”
“沒有了就回去吧。”嚴涼道,“食盒放這兒,回頭我遣人給你送回去。”
曲朝露低著眉眼,心中無疑是尷尬的,還有那麼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
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委屈,反正就是酸酸的。
她雙手交疊在腹前,畢恭畢敬的欠身,“城隍爺請保重身子,不要過於操勞。中秋快到了,朝露會做些月餅帶來城隍廟的……朝露先退下了。”
抿一抿唇,正要走,忽然一聲幽長綿軟的貓叫入耳。
曲朝露在聽到貓叫的一瞬感到毛骨悚然,只見殿外一道小小的黑影撲進了殿內,朝著她撲來。
曲朝露躲閃不及,看著這只綠眼睛的黑貓撲到了自己身上,帶著一股與它的身量所不符的強大沖擊力,將曲朝露狠狠的撞倒。
她驚呼著跌向身後高大的神像,嚴涼眼疾手快,連忙拉住曲朝露,一手拍在黑貓身上。
黑貓嘶叫著從曲朝露身上跳開,落在了隨後進殿的容孃的懷裡。而曲朝露被嚴涼拉到了身前,背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這驚魂的一幕只在瞬息間結束,曲朝露怔怔的回過神,心有餘悸的看著鬼貓在容娘懷裡做出一個即將發起攻擊的姿態。綠油油的眼睛盯著她,不斷叫著,弓著身子,身上的毛根根豎起。
不知怎的,曲朝露覺得在鬼貓的眼底看到了一股濃烈的怨恨,為何那怨恨是針對她的……
“怎麼回事?”嚴涼沉然發問,低沉醇厚的聲音在曲朝露耳邊響起,她感受到背後他的胸膛起伏,心中的恐懼立刻就消散了不少。
“你沒事吧?”他問。
曲朝露喃喃:“我沒事……文判官,這貓……”
容娘盯著曲朝露,語調一沉:“你昨晚去陽間了?”
“是。”曲朝露不知道容娘怎麼突然問這個。
容娘又道:“你在陽間是不是遇上了一個捉鬼的老僧?穿著錦衣袈裟,還拿著個葫蘆。”
曲朝露訝然:“容娘姐姐怎麼知道?”
嚴涼也神色微變。
容娘撫了撫鬼貓,一邊安撫它的躁動一邊道:“怪不得它一聞到你身上的氣味就什麼也不顧的撲過來,我們母子二人曾差點栽在那老僧手裡!不過他早就離開京城了,為何突然回來?”她說著想到什麼,語調戲謔起來:“差點忘了,他的徒孫大婚,他自然要回來祝賀一番。說起他那徒孫,你猜猜是誰?”
曲朝露有種不好的預感,“請容娘姐姐告知。”
容娘竟張狂的笑起來:“就是你夫君的新婦啊,那個常歡翁主!她娘大長公主可是那老僧的得意高徒呢!”
曲朝露頓時渾身一震寒意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