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詔就在眼前, 朱沢微下馬聽旨的時候五髒六腑都灼著一團怒火, 偏生還發作不得。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朕身染重疾, 恐不能久理皇案。今詔令諸子朝臣, 凡事關國體社稷,皆由左都禦史領內閣擬出票擬,由七卿共議定奪。”
柳朝明唸完旨意後,淡淡道:“七殿下回宮得正好,這就代諸位殿下臣工接了這份聖詔罷。”
朱沢微眼中陰沉沉的,原本柔和的面色是再也笑不出來了。
他緩緩地接過聖旨, 喚了一聲:“來人, 即刻去明華宮請內侍吳敞,城西舒府請中書舍人舒桓進宮面見本王。”
大理寺卿張石山道:“七殿下要去請吳公公與舒大人是何意?”
朱沢微將聖旨徐徐展開,一行一行地看過去, 似是漫不經心地道:“本王離宮前還仔細問過醫正,說父皇憂思深重引發舊疾,數症並發病入膏肓, 若能明日醒來已是奇兆, 怎麼這才半日光景, 父皇非但醒了, 竟還有力氣親筆擬旨了?”
刑部侍郎方槐道:“陛下一向勤政, 七殿下不是不知, 陛下醒來後得知太子殿下薨殞, 強忍哀思與病痛立下這份聖詔,正是為防朝中紛亂無人坐鎮,百姓疾苦無人顧暇。”
朱沢微的目光自朝臣中一眾內閣學士身上掠過,最後落到柳朝明身上:“景元十一年,父皇廢相,相患歷時十年牽連甚廣,不正是為防這天下大權旁落於歹人之手,不正是為的是天下蒼生萬民著想?
他說著,笑了笑:“我等諸王都廢了嗎?父皇哪怕醒來要傳旨,也會將國體大權交到我等諸王手中。內閣由他左都禦史來領,七卿中左都禦史也佔了一頭,此道旨意等同於把家國大事的一半決議權都交到了柳大人手中。父皇這是要在廢相十餘年後,親手扶起來一名宰相?”
“七殿下慎言。”刑部侍郎方槐對他一揖,“陛下之意,豈容我等妄自揣摩。”
“妄自揣摩?”朱沢微又笑了一聲,“恐怕這並非父皇本意吧?”
他手握聖旨,將手負於身後,看著柳朝明道,“年關宴上,柳大人被刺傷後風寒侵體,聽說非將養一月不足以病癒。怎麼,這才短短七日大人的病就好了?柳大人怕不是假意稱病伺機而動,趁諸皇子不在,逼宮擬詔想一舉奪|權吧?”他一頓,“羽林衛——”
“在!”
朱沢微不疾不徐道:“左都禦史柳朝明矯制矯詔,意圖謀反,給本王把他拿下。”
“是!”
數名身著銀甲的羽林衛自朱沢微身後魚貫而出,將柳朝明與一眾朝臣包圍起來。
兩名羽林衛上前正要挾住柳朝明,夜空中,忽聞左謙一聲高呼:“金吾衛!”
只見原本分列墀臺兩側的金吾衛忽然向中間包裹而來,左謙一個疾步掠自柳朝明身前,拇指自刀柄上一撬,如寒冰般冷硬的刀身露出鋒芒,擋在了襲來的羽林衛眼前。
柳朝明不動聲色道:“七殿下這是要抗旨?
廣袤的墀臺上中只聞“噌噌”兩聲,竟是羽林衛與金吾衛同時拔刀。
如水寒冷的鋒刃在黑夜中交織出肅殺凜冽的氣息,四下裡劍拔弩張。
敵人的敵人就是盟友。
朱沢微在看到左謙的那一刻,便知道金吾衛為了救朱南羨已與柳朝明聯手。
不過,這又有什麼關系呢?
眼下朱景元睡著,這朝中還有誰的兵力能強過他不成?
朱沢微冷笑一聲,淡淡喚了聲:“十二。”
朱祁嶽點了一下頭,高喝道:“鷹揚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