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抬起手,一簪子下去,覃照林額角滲出一滴汗,臉驀地漲紅,下一刻,他哀嚎出聲:“殿下您這手忒重了!您這咋比熊撓得還疼?”
朱南羨摸了摸鼻子:“哪來這麼多廢話,本王給你瞧傷已是你的福氣了。”邊說著,邊拉了線頭要再戳一簪子。
誰知覃照林驚得竟要躲開:“俺不要您弄了,俺要蘇大人!”
朱南羨“嘖”了一聲,沒理他。
眼見著朱南羨又一簪子要刺下去,蘇晉道:“還是我來吧。”又續道:“照林也是為了救我。”
覃照林連忙道:“對,俺都是為了救大人。”然後他往蘇晉邊上挪了挪,規規矩矩地將姿勢擺端正,“大人,俺坐好了。”
蘇晉自朱南羨手裡接過簪子,猶疑了一下道:“我也不怎麼會。”她認真地看了一下覃照林的傷口,舉簪刺進去,聽他“嘶”了一聲,又道:“忍著,如果疼就想些別的。”
覃照林心裡倒還真撞了一點別的事,蘇晉這麼說,他便徑自問出口:“大人,為啥剛才朱十四那個王八羔子說十三殿下喜歡您?”他朝洞外努努嘴,“俺咋聽說殿下要娶戚家那位小姐哩?”
蘇晉手裡動作一頓。
朱南羨剛要開口,戚綾已兜著雪回來了。
他不便多說,割下一角衣衫,做了一個雪囊遞給蘇晉冰敷。
時已近晚,待蘇晉為覃照林縫好傷口,朱南羨便將熊肉烤了與眾人分食。戚綾身子骨嬌弱一些,受了寒後吃了熊肉惹了燥氣,臉色已十分不好。
蘇晉見此,用阿山的鳳翅盔盛了雪煮了熱水遞給她,正要抬手去碰戚綾的額頭,不料卻被她一躲道:“大人,男女授受不親。”
蘇晉道:“可是你……”
她話未說完,戚綾抬目望見朱南羨朝她二人這處走來,臉上一紅,輕聲喚了句:“殿下。”然後垂下眸子,與蘇晉解釋了一句,“大人,臣女是殿下帶來冬獵的。”
蘇晉愣了愣,回身看了朱南羨一眼。
她想起覃照林方才那句話,一下子明白了戚綾話裡的意思,於是道:“是本官逾矩了。”她站起身,將盛有水的鳳翅盔往朱南羨手裡一遞,又道:“勞煩殿下照顧戚四小姐。”
說著,自去火堆旁取了火把,就要往外間洞xue走去。
朱南羨愣道:“你做甚麼?”
蘇晉的語氣淡淡的:“這石洞沒有退路,總該有一個人在外頭守著,殿下是君,戚四小姐是女子,照林與阿山受了傷,合該由臣去守。”
言罷,她腳步也不停頓,徑自往洞外去了。
朱南羨回身看了餘下三人一眼,將手裡的鳳翅盔交給阿山,叮囑道:“本王去守夜,你照顧戚四小姐,有事喚本王即可。”
外間洞xue不比裡頭暖和,自洞口可看到外頭呼嘯的風雪。
像是誰為山洞拉長一席白茫茫的簾。
蘇晉學著朱南羨的樣子,撿了幾個石頭砌成一個淺槽,用餘下的幹柴生了火,還未找到幹淨處坐下,便見朱南羨來了。
蘇晉愣了一下,不由往他身後的石洞看了一眼,問道:“殿下怎麼出來了?”
朱南羨沒答這話,反是抬目朝洞外滿天滿地的風雪望去,須臾,說了一句:“不知大哥怎樣了。”
蘇晉道:“殿下早已做好萬全的部署,且太子殿下吉人自有天相,殿下不必憂心。”
朱南羨“嗯”了一聲,揚唇一笑:“大哥比我聰慧百倍,想必一定不會有事。”
蘇晉看他一眼,自洞xue的角落裡撿了些幹草鋪好,垂眸問:“戚四小姐可好些了?”
朱南羨道:“大約是普通的風寒,我已讓阿山照顧她,等明日侍衛在山裡找到我等,請醫正為她瞧過便是。”
蘇晉輕輕“嗯”了一聲,在幹草上坐了,忍了一忍,終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殿下怎麼帶她來冬獵?”
石槽裡的火燒得正旺,朱南羨沉默片刻,撿了根木枝將火撥小了些許,才在蘇晉身旁坐下:“年關宴當日,因三哥的事,我把她帶回了東宮,父皇命我帶她來冬獵。”
蘇晉垂下眸,靜靜地道:“可是我聽說,年關宴上,被十三殿下選去冬獵的女眷,日後是要被殿下納為妃的。”
蘇晉說這句話的時候,心中其實是茫然的。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她從來不是這般不懂剋制不知進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