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王府前有婢女相迎,蘇晉方入府內,就瞧見一旁的石徑上有兩人走來。
仔細一瞧,走在前頭的一位竟是今日在宮中見過的九往朱裕堂。
蘇晉連忙拜下,誰知朱裕堂伸手將她一攔,笑道:“既來赴宴,蘇禦史不必多禮,將本王當做尋常故友就好。”
蘇晉稱是,直起身,目光自他身旁之人掃過,卻不由愣住。
五短身材外加一雙魚泡眼,不是孫印德又是誰?
孫印德時任五品工部郎中,比蘇晉已低了一級,然而他仗著是跟朱裕堂一起來的,既不跪也不拜,反而趾高氣昂地道:“蘇禦史,許久不見。”
蘇晉懶得理他,跟朱裕堂一揖,站在原地待他先行。
朱裕堂點了一下頭,走了兩步,忽對孫印德道:“原來孫大人與蘇大人是舊識。”
孫印德冷聲冷氣道:“舊識說不上,微臣哪敢高攀蘇禦史,也就當年一道在京師衙門任職,見過罷了。”
朱裕堂笑道:“孫大人當真交友遍天下,本王還當你這一年來在山西大同府監管行宮修築,並不識宮中新貴呢。”
蘇晉聽到行宮二字,目中閃過一絲異色——聖上勤儉,明令各王就藩後,除自己府邸不可再修築宮宇殿閣。
她看了孫印德的背影一眼,暗自將此事記下。
筵席設在水榭,四方擺宴,中有數名穿著清涼的女子伴著笙歌嫋嫋起舞。
朱稽佑高坐上首,一左一右擁著兩名金發碧眼的女子,正笑著吃她們喂來的酒。
蘇晉跟在九王與孫印德身後要入席,誰知方走過棧橋,水榭前兩名侍衛持刀將她一攔,身後款款走來一名婢女,舉著一方託盤朝她跪下。
託盤上擺著三杯形色各異的酒。
蘇晉不解,抬目看向座上。
朱稽佑吃完酒又湊去舔碧眼女子的纖纖玉手,三人正盡歡事,彷彿並沒有看到她。
反是朱覓蕭舉著酒杯緩步走來,看著蘇晉一臉疑色,勾唇一笑道:“蘇禦史頭一回來三哥筵席,恐怕不知這裡規矩。這三色酒是三哥親自釀的,初來乍到的人,都要在其中任選一杯飲下。”說著,將手一抬,“蘇禦史,請吧?”
水榭裡又傳來淫|靡的笑聲,蘇晉暗忖了半刻,想到自己左右已是一條砧上魚,能多拖一刻是一刻,便開門見山地問:“酒裡放了甚麼?”
朱覓蕭又笑了笑,倒也不跟他繞彎子:“這個蘇禦史大可以放心,三杯酒裡,只有一杯是毒酒,禦史如果運氣好,死不了。”
蘇晉又問:“另兩杯呢?”
朱覓蕭道:“通常另兩杯一杯是清酒,一杯放媚藥,不過,蘇禦史是極難得才肯賞臉赴宴一回,因此今夜這兩杯酒裡,都放了媚藥。”
蘇晉眸色一寒,看向朱覓蕭似是毫不在意道:“媚藥是給女人吃的,殿下拿來賞微臣,這是甚麼道理?”
朱覓蕭笑道:“是,是給女人吃的。但豈知禦史不是有斷袖之癖之人呢?蘇禦史若非憑著這張臉以色侍人,又如何在兩年內,從區區知事升任僉都禦史?又如何得朱十三再三庇護?本王今日正是要藉此酒試一試。禦史放心,服下此酒,無論你好龍陽或好脂粉,三哥這裡有的是侍女孌童供你享著,回過頭看向正跟兩名碧眼女子糾纏的朱稽佑,“啊”了一聲道,“本王險些忘了,還有一對‘金翅鳥’呢。”
金翅鳥原是傳聞中的神鳥,蘇晉萬萬沒想到朱覓蕭所說的“金翅鳥”竟指的是那兩名波斯女子。
他的言語粗俗不堪,蘇晉再不忍聽下去,剛回過身,就見棧橋另一端大步走來一身著月色蟒袍,玄色大氅之人。
他腳下像履著勁風,來到蘇晉身邊,一揮手將那託盤掀了,酒水灑落入湖,泛起粼粼波光。
朱南羨目色泠泠地注視著朱覓蕭,忽然揚眉一笑:“不用試,本王就是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