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出了狀況。
這一危險時刻,慕少傾的身體沒有遵循本能——像被訓練過的無數次那般,瞬間找個掩體先躲起來,而是直挺挺地站在原地,抬起手槍,朝那人猛開了一槍。
那種面對蕭遠騰時深入骨肉的害怕與恐慌,讓他被人豔羨不已的槍法出現了嚴重偏差!
慕少傾盯著床上的男人正汩汩流血的肩頭,心裡卻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不能讓他就這麼死了。
還好失誤了!
慕少傾扯著嘴角,自嘲地笑了一聲。
“少傾,你今天這樣沖過來,想必該知道的事你也都知道了吧?”蕭遠騰像感覺不到痛,肩頭流血如注,但他臉上居然帶著詭異的笑。
他的笑容絲毫不受身體上的疼痛困擾,就彷彿那不是他的身體。
“現在你心裡一定有很多疑問,惠珊為什麼沒有得手?如果沒有得手,那她為什麼還能活著走出這所房子?你們的計劃天衣無縫,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紕漏?”
蕭遠騰好看的嘴角微微向兩邊延展,“我的孩子,你想先知道哪一個?”
我的孩子——
他每次進行“變態處罰”時,都喜歡面帶悠閑的微笑稱呼他們四個。
慕少傾突然有了某種暈眩感,他的手重重哆嗦了一下。
他下意識地想要抓緊什麼,手背上被他咬出一傷口,微微驚醒了他。
慕少傾於是更使勁地捏著手裡的槍。
血迅速彙成滴,落入厚厚地毯地聲音其實十分微弱,但對慕少傾而言,只要它能發出聲音,都能輕而易舉被他捕捉到。
“哦——”蕭遠騰臉上笑意更濃,“你正在做激烈的思想鬥爭,什麼事讓你這麼拿不定主意?少傾,說出來,父親替你分析分析?”
他唇角勾起,意有所指地接著輕聲說,“……就像小時候那樣。”
他聲音裡暗示和蠱惑的意味,十分明顯。
四個被收養的孩子裡面,只有蕭玥受他的影響最少——她從很小就給自己建造了一座固若金湯的城堡,只要她不願出去,外面的人極難走進來。
這是她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
原本慕少傾也是受影響比較少的人,但高中時,他經歷過喬輕舟家破人亡的事情後,從此就變成了受影響最大的人。
只有刻骨銘心的害怕與仇恨,才能讓人身處絕地也不忘反擊。
更何況,眼前的男人還是殺害自己母親的元兇。
不能原諒。
蕭遠騰臉上還是笑著,他輕輕地嘆息一聲,“也許我真不該一時心軟,留下那個女人和我的孫子,而應該一併除掉,好讓你走上另一條路。”
慕少傾的瞳孔驟縮。
“你知道嗎?她那個媽媽很敏感,對危險的感知有著動物一般的本能反應——她不僅不調查丈夫的死因,還反應極快地逃離了t城,她們母女倆……哦不,是祖孫三人的行蹤,我還著實花了一些工夫,然後我‘不小心’透露給了宇南,很可惜啊……”
他滿是遺憾地輕搖著頭,“沒想到,他居然會錯過這種讓你痛苦的好機會。當然,我也有不對,要是我當時再補一刀,也就沒現在這麼多事了。”
“啾——”
裝上消音器的子彈,貼著他的臉頰,沒入了枕頭裡,蓬鬆的羽毛從彈眼裡擠出來一些,有幾片還輕柔地撫過蕭遠騰蒼老的面板。
他仍然笑容不變,眼睛裡彷彿因為這一槍,而染上了某種奪目的奇異色彩。
“四個孩子裡,只有你有資格繼承我的一切,宇南他再優秀都不應該有非分之想,何況他不僅不聰明還蠢笨如豬,他哪裡會是你的對手?十個他都不夠看。至少於小玥,她喜歡你,只要你稍加利用,她會是一柄很好的斂,少羽就更不用說了,他自願為你所用。”
蕭遠騰表情安詳地閉上眼,長舒一口氣,“現在,我是你成王的道路唯一的障礙了,”他猛地的睜開眼,“來吧,替你的母親報仇吧。”
慕少傾站在那裡,紋絲不動。
他微微低垂著頭,整個表情都隱沒在略長頭發的陰影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