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傑剛一走下火車,就看到了縮脖子站在風雪之中的裴初陽,不由地一愣。
裴隊從來都不是個勤快人,能坐著絕不會站著,每次接待上級領導都不見得有多貼心,更別說自己是他任勞任怨的老媽子副手了。
“你怎麼知道我坐這趟車?”李素傑沉了沉自己浮躁的心,拎著簡單的行李包,大步朝他走去。
“我那句是說給姓黃的聽的,”裴初陽把抽完的煙屁股摁熄後,彈進了站臺的垃圾桶,抬手往李素傑肩上一搭,“這麼多年了,還能不瞭解你的尿性?你聽完肯定就得立刻往回趕,這一趟是時間離得最近、速度最快的車次,你不坐這趟坐哪趟?”
兩人隨著人|流快速往外走,都不說話,肢體語言也都有些僵硬——裴初陽純粹是不穿秋褲給凍僵的,至於李素傑,不言而喻。
裴初陽外表雖然看起來是個不好說話,脾氣也夠臭,動不動就罵人的暴躁精分領導,但他要是想沉靜下來的時候,整個市局估計也沒幾個人能靜得過他。
李素傑顯然也比不過。
他忍到停車場,兩人都上了車,就再也忍不住了。
“初陽,”李素傑在火車上一口水都沒喝,此時他只說了兩個字,嘴巴喉嚨就幹得不行,他不由地舔了舔被車載空調蒸幹的嘴唇,“你電話裡的說,是……是……是什麼意思?”
他發現自己在車上已經做了好幾個小時的“心理準備”,事到臨頭的時候,居然什麼用都沒有。
他還是不敢直接問“是不是關於他妹妹李素心”的案件。
這些年,他一直潛心關註失蹤女童的案件,只要尋到點蛛絲馬跡他都非要親自去跑一趟,別管有多遠。
但次次都失望而歸。
這一次,他只憑裴初陽一句似是而非的話就快馬加鞭地趕回來,反而不敢再抱有一絲希望、存有任何僥幸了。
滿懷期待之後失望透頂的感覺,簡單太操|蛋了!
這麼來回多整幾次,神經再粗糙的人也會被整出神經病。
裴初陽趁著路口紅燈,把車子停穩,轉頭看了一眼緊盯著自己的李素傑,輕嘆了一聲,也不學李素傑搞迂迴,直奔主題地說,“那個女孩的血樣已經送去法醫科了,結果出來就會立刻跟你爸媽留在系統內的資料進行比對。”
李素傑的眼睛裡狂熱的光彩一閃,但瞬間又被他自己強行壓制了下去。
他的手一會兒拽緊,一會兒又來回搓,似乎怎麼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姿勢。
裴初陽收回視線,前方剛好轉成綠燈,他專心開車。
其實李素傑讓他給喬輕舟寄資料的當晚,慕少傾就打回電話詳細地向他詢問過有關於“李素心”的一切資料,甚至還要去了李素心走失時候的照片。
他當然知道慕少傾的舉動不是“吃飽了沒事幹”,肯定是從喬輕舟那裡聽到了什麼,然後想起了什麼線索想要進行查證。
裴初陽當時就想跟李素傑提這茬。
可他親眼看過李素傑這些年來一直不斷地期望又失望,像是進入了某個無法擺脫的死迴圈,就有些於心不忍,想先等等慕少傾那邊傳回來的訊息,再作決定。
然後中午的時候就等到了慕少傾的電話,緊接著,他還收到了專人專車送到警局的“李素心”的血樣。
裴初陽雖然已經說了加急,但同事加班加點最快也只能明天才能出結果。
李素傑現在的心情,他很能體會,也不想說些什麼“別著急”之類的屁話。
而且,目前還有更重要的事,不然他也不會下著雪的夜裡,只裹著件大衣跑來火車站等人。
“你先有個心理準備,我大概給你講講。”裴初陽的車子一駛出市區,速度自然而然就提到了上限。
裴隊在雪夜的車技絲毫也不受雪天的影響——彪悍的飛車技術都是日常追捕犯人給練就出來的。
何況,他還渾身是膽。
這要是平時,作為副手的李素傑肯定是要嘮叨兩句,但現在他連注意都沒有注意到,他全部的心神都用在了傾聽裴初陽接下來要說的話裡。
暗夜是個隱藏很深的黑|社會組織,發源地在美國,勢力主要分佈在美國和義大利,近年來,在天朝的黑|幫也偶爾會聽到他們的風聲。
是如何興起的、裡面是怎樣的構造、如何分級、都涉及有哪些“業務”,全都知之甚少。
但細細調研近些年國內外大宗的非|法交易,不管是槍支、毒|品、販賣人口……似乎又都能找到這個組織的蛛絲馬跡。
兩年前和四年前,整個警察系統圍繞t城部署已久的有針對性的兩場打黑風暴,全都雷聲大雨點小,最後“胎死腹中”,不了了之。
當時的相關資料全都被提到了最高密級,別說新進系統的警察,就是那些日夜奮戰在各自崗位的老警察,大部分也都對這兩次行動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