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追站在門口,沈英與孫成玉都看著她,她們只等著沈追一聲令下,是篡位也好,弒君也罷,她們都跟著,大梁欠沈追的。
沈追卻沉默許久,真的到這一刻的時候,她倒沒了過去的那七年裡,日日夜夜灼心的痛感,倒是浮起了一層說不明白的悲哀。
沈追沒說話,轉身面向大梁的帝宮,雕樑畫棟,熠熠生輝,可誰知道這是死去的鳳尾,凋謝的國色,生死只隔了一道線,只要那麼一點點推力,就能兩清了,多麼誘人的條件啊。
王府的門忽然被撞開了,沈平絮站在門口氣喘籲籲,臉色漲紅,她應當是跑著過來的。
“皇姐!寧大人怎麼被關起來了!”沈平絮急切地問道,“皇姨怎麼也突然叛國了!”
沈平絮的話,說到一半,卻像是被忽然捏住了喉嚨,眼神變得慌亂而不知所措,孩子對於危險有本能的直覺,她忽然退後了兩步,身後很快有人圍住了太女。
沈追緩緩地將目光從宮殿上移到沈平絮身上,沈平絮的驚恐似乎溢位了眼眶,她忽然就崩潰了,眼眶通紅道,“皇姐!你怎麼了!你也要造反嗎!”
她平時直視看著像是長大了,去了外面的殼子,裡面還是一樣柔軟,沈追盯著眼前這個目眥欲裂的孩子,忽然就有些失望,卻講起了另外一個故事,“阿絮,你還記七年前嗎?”
沈平絮不回答。
沈追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說著,語氣平靜的像是將另外一個人的故事,“七年前的時候,我身上填了七道刀痕,有一道穿透了這裡,下雨天就疼。”說著她伸出了手比劃了比劃自己的心口。
“然後我死裡逃生,又尋到了兩個屍骨,都是被亂刀砍死的,其中掩藏在重重刀痕下的致命傷,是驚羽衛的劍痕。”
沈平絮不知道什麼時候眼淚爬滿了臉,哽咽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那不重要,皇姐今天就教你最後一課,恩必償,怨必報。”說完,沈追露出了一個陰慘的笑。
眾人將沈平絮架住,軟禁在了慶安侯府,七年前枉死的幽靈,終於從地獄裡爬了回來,沈追入主皇帝寢宮侍疾。
“老君上,慶安殿下,犯的是大忌會啊。”
顧幼安垂著一雙目,冷淡的看著桌上放著的一碗湯藥,那湯藥冒著嫋嫋的煙,此時在寢殿的人差人送來的。
顧幼安嘆了口氣,“她心裡有怨氣,不算過分。”
付公公看著顧幼安的神情,噤了聲,君上怎麼就不擔心呢?
顧幼安端起那碗藥,慢慢的飲了下去,大不了她去勸勸就是了。
沈英和十三等一幹暗衛都在大殿外守著,驚羽衛的令牌還在皇帝身上,慶安侯舊部也紛紛從被流放的地方悄無聲息的回到了京城,從這一日起,枉死的、不甘心的、都回到了光明之下。
此時寢殿之中,沈昌躺在榻上,四周地龍點的很暖和,並沒有受苛待。沈追坐在塌旁的一張椅子上,久久的凝視著床榻上的皇帝,倒像是真的在好照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