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南念跟沈追告了假,回了自己府中,雲錦房中的燈還亮著,南念想了想轉身直接去了雲錦房中。
準確的說,他不是雲錦,是從小養在黑暗裡,連雙生子都不如的一個影子,只等著鳩佔鵲巢,取而代之。
南念推開門的時候,他正端坐在床上,“你在等我嗎?”
他歪了歪頭,眨了眨眼,“嗯,在等世子。”
南念隨手拖過來一個椅子,坐在了他的對面,“該如何稱呼公子?”
他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了些嘲諷,“稱不上公子,”忽而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像是帶著些小心翼翼的詢問,“雲曇行麼?”
雲曇,他生是為雲錦而生,卻從未擁有自己的名字。南念側身將一條腿架了起來,將手搭在了膝蓋上,“雲曇公子如此費盡心力的在我身邊待著,卻為何又要幫我?”
雲曇抬起眼睛,他像是撕去了雲錦的面具,笑了一下,“各為其主麼。”
南念毫不在意,擺了擺手,“雲曇公子大可不必跟我打這樣的太極,我開門見山,你在我身邊監視的不是我吧?”
雲曇勾了勾嘴角,“世子倒是敢猜。”
南念歪了歪頭,“不想說就算了,我只說幾句,沈和倒是當真不缺你這一個棋子,那邊修院子的老人看見了沒有?你們家的,我兄長的死我會記在她頭上,與你無關,但據說我兄長出事之前,有人同她談過,但凡涉及她的利益,連能當做籌碼的正主都能說丟就丟,更何況你呢?”
雲曇沒說話,南念也沒指望他說什麼,“指望安平王念舊情,實在是愚不可及,既然我兄長不在了,你與我兄長幾乎長得一模一樣,於我來說也是個慰藉,公子好自為之。”說罷,南念起身將凳子放回了原處,走出了雲曇的院子。
雲曇默然坐在原處一動不動,像是成了一座雕像,南念坐過的凳子被他自己走的時候,隨手放回了原處,一切都像是未曾變過,只有桌上半盞涼茶證明,曾有人來過,雲曇忽而狠狠地吸了口氣,夏日的風帶著點粘稠的熱,雲曇卻只覺著格外冰涼。他不知道在看什麼,盯著虛無的一片想:舊情當然不可靠了,跟著沈和這麼多年,他怎能不瞭解這個人,沈和只對得起自己。當雲錦來京的時候,雲曇就知道自己不用再呆在黑暗中了,他曾偷偷溜出去過,只為了看看雲錦究竟是個什麼樣子的人。那時候倒春寒還沒過去,街上有點冷,他穿著一層薄薄的深藍布衫躲在一株發了芽的柳樹後面,從人群的縫隙中看到雲錦跟在南念身邊。那個人就是一直替他活在陽光下的人,燕北世子來大梁說不好聽些就是在做質子,這樣困苦的時候,那個小世子仍然對雲錦很好,他挽著雲錦的胳膊,讓他披上長衫。他站在樹後忽然就覺得天氣冷得難以忍受,當夜回去,他被管事在房樑上吊了一宿。第二日滿身傷痕地醒來,發現自己被放了下來,沈和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羨慕麼?”
雲曇不會說謊,只怔怔地點了點頭,沈和忽然出手極快地一掌抽在了他的臉上,下手極重,雲曇回過頭來被打的有些懵,耳邊都是嗡嗡聲,伸手在嘴角蹭了一下,一手的血跡。
沈和微笑著,極為親密地抬起他的下巴端詳,“當你馴養一個寵物的時候,犯了錯就要罰,不過那位置本該就是你的,想去就去吧。”
那時候雲曇沒聽明白,沈和只是摸了摸他的頭,然後轉身走了,他被人關在屋子裡,三天後他被送進天牢,成了雲錦。他再見到雲錦的時候,那個活在日光裡的人,被挖去雙眼,割去舌頭,永遠地關在了水榭中央。是誰把誰帶進黑暗裡,他已經分不清了。
安平王府中,書房裡坐著久居府中的寧海言。寧海言老了,她的雙眼已經渾濁得不像樣子,沈和坐在她對面,“寧閣老可知道平川是怎麼回事麼?”
寧海言搖了搖頭,低聲道,“不知道林家還能堅持多久,平川太守白從鶴,倒是沒想到啊,如此動作,林家的根基可不就傷了。”
沈和冷笑,她早知道寧海言這老狐貍避重就輕,“閣老怎麼還不知道平川是您那好徒兒跟林勸一起做的?”
寧海言挑起了眉毛,“秉公辦理罷了,沈追和林勸那兩個孩子我心裡有數,王女大可放心。”她忽然想起了什麼,低聲道:“皇上還有多久日子?”
沈和抬眼,“熬不過冬天了。”
林貴君在宮中正午睡,忽然林家人來報,請貴君回府一敘,父家父親病重,想見兒子一面。
林貴君聽這話不敢怠慢,急忙收拾妥當回了林家。一進門就見自己父親好好地坐著,林貴君心頭卻沒有輕一點,“娘?”
林家家主林拂雁坐在正廳,抬眼看了兒子一眼,“平川出事了。”
林勸這些年惡心林家的這些腌臢事情,故此離家中遠遠的,家裡事務就給了林貴君打理,後來與沈和合作過一段時間,宮中的訊息傳得極快,林貴君早就知道平川那邊的根基保不住了。
按理說當年與安平王合作,林家打著斂財的幌子掩蓋著安平王的動作,可一旦出事安平王就將自己瞥得幹幹淨淨。
林貴君撫了撫頭發,“安平王怕是狼子野心,自然不會顧著飛兒。”
林拂雁原來是個沒主意的,一直聽兒子的話,“貴君的意思是?”
林貴君眼中閃過狠厲,“動手就是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之後一週不趕榜單啦,休息一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