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林勸一行人才到京城,林勸一介文人,果然是身體弱,下了馬車顧不得失儀,當即就找了個地方吐去了。早晨才從世子府溜出去的沈追倒是容光煥發,看起來只是瘦了一些,四平八穩的進宮見皇帝去了,順手還給林勸告了病假。
皇帝身後站著付公公,看著精氣神更不比之前了。“臣,參見皇上,此去幸未辱命。”沈追一邊打量他,一邊將此去的摺子遞了上去。
皇帝緩了一會,嘆了口氣,點了點頭以示嘉許,沈平絮看起來好像比過去從容了許多。沈追瞧著,心裡那些曾經的不甘心忽然就有了安慰,十五六歲的年紀,沈追以為安平侯是殺害她父母的兇手,可後來慢慢大了才學會了功高震主這個詞,皇帝怎麼可能不知道呢?不過是默許了罷了。
朝堂之上的大臣對此都見怪不怪,無人交頭接耳,安靜得落針可聞。安平王半闔著眼,一派平和就像即將駕鶴而去那樣。
沈平絮大抵也瞭解了些局勢,沒了當時那冒進的樣子,側耳聽完皇帝的囑咐,站起身來,“慶安侯辦案有功賞!兩日後燕北赫連將軍到訪,戶部禮部著手迎接,中秋夜宴,還請諸位多操些心。退朝!”
老皇帝自始至終沒說一句話,在付公公的攙扶下隱去了,眾人這才像鬆了口氣,轉身向外走去,沈追凝視著皇帝的背影,轉頭見沈和要笑不笑的看著自己,沈追也不避開,笑著點點頭,轉身離開。
自打沈追光明正大回來了,南念就時常偷偷溜去慶安王府,畢竟慶安王府待著比較舒服,更何況,後院還養著一個雲錦。
沈追回府裡的時候,就聽孫成玉說南念正悄悄站在後院的小窗戶外看雲錦公子。沈追擺了擺手錶示知道了,也不去打攪南念,坐在前廳等南念看夠了自己出來。
南念呆了小半個時辰,一出來就見沈追端坐在大廳,“殿下回來了?”
沈追招了招手讓他過來,“今天囑咐府中做了蜜藕,前段時間聽說有人挖走了我池子裡兩根藕,這可不就幹脆就讓人做了。”
南念聽這話還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笑了,“那我不管,殿下說了,讓我自己拿的。”
沈追捉起他的手,把玩著,“你府中那位怎麼處理了?”
南念愣了一下,搖了搖頭,“我還沒顧得上,更何況與雲錦相認,他還幫了忙。”
沈追漫不經心道,“倒也不奇怪,據說這雲錦小時候也沒其他名字,就像是安平王養的影衛,專門為了代替一個人的,這人怕就是你的義兄。更何況你義兄那個年紀的時候,安平王正是由於國難流落在燕北。”沈追這幾日騰出了手,將雲錦查了個底朝天。
南念垂了垂眼睛,他其實一直不喜歡談雲錦的身世,在燕北的時候,老是有人說雲錦是她娘親的孩子,可他娘與爹爹鶼鰈情深斷然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但他娘親也很奇怪,從不反駁,他小時候問過爹爹究竟是怎麼回事,可他爹爹也只是摸了摸他的頭,說他長大了就知道了。
南念見過那個小叔叔,小叔叔生了病,養在父親父家祖宅中,年關的時候,有一次他貪玩走丟了,遠遠看見雪地裡有個人穿著白色單衣,披散著長發,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他嚇了一跳,因為那人眼裡沒有光,他不知道他在看什麼。他那小叔叔也只是看了他一眼,就轉身回了自己孤零零的小屋子。
南念低聲道,“那孩子是安平王的,我那小叔叔喜歡救人,心腸很柔軟。”他這句話沒說完——救了條豺狼回來。
沈追道,“她本也不知道自己有個兒子,後兩年有一次機緣巧合,她去燕北做客,估計她還念著你那小叔叔,就看見雲錦了,她養那孩子,怕是為了有一天將雲錦換回去。”
南念忽而抬頭,“殿下是怎麼把他換回來的?”
沈追勾唇笑了一下,“用她女兒換便是了。”
南念想起了捧道到他面前的那根手指,忽然就噤了聲。沈追抬頭見他臉色不對,“怎麼,心軟了?”
南念搖了搖頭,“不是,我只是以為殿下不會這麼……直接。”
沈追伸出手指輕輕地摩挲了一下他的鼻樑,“高興就是了。跟何況她欠我良多,一根手指算什麼。”
南念伸手攥住沈追那兩根手指,“殿下,赫連將軍大抵要來了。”
沈追點了點頭,毫不在意道,轉身在身後的冰爐子裡端出一碗早早就冰著的酸奶,“去喝吧,來就來吧。”
南念盯著那碗泛著白花的酸奶,盯了很久,低聲道,“大概,北邊的事情都佈置好了。”
沈追將人的下巴抬了起來,才見到南念泛紅的眼眶,頗為無奈道,“我怎麼原來沒發現世子這麼愛哭?怕我不放你麼?”
南念紅著眼睛,像個兔子,沈追看見這樣的眼神就心軟,“行了,小東西,不哭,你若是走的話,就從屏風崖走,還記得長生居後面有一條小路麼?從那裡直接就能直接到平川,只不過走之前記得跟我說一聲。”
南念點了點頭,小心地喝了口酸奶,啞著嗓子開口道,“殿下,赫連昭也不是個好人,她讓我委屈求全。若是她向殿下提什麼要求,殿下別輕易相信。”
沈追聽到這話就明白了為何當初南念那樣輕易的順從了自己,不是因為雲錦太過重要,更多的是因為,他身後無所屏障。沈追點了點頭,也不願再多提南唸的苦處,“吃飯吧,吃了去跟孤小睡一會,過幾日中秋可有的忙。”
南念點了點頭,他吃了幾口零食,便跟著沈追進了屋子,沈追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沒多久,南念就睡著了。見南念沒了動靜,沈追悄悄的下了床,往後院走去。
雲錦被接回來之後,一直住在慶安王府的後院,沈追過去的時候,他正坐在窗戶邊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沈追沒有刻意掩藏腳步,施施然走了進去。雲錦聽見了聲音,認出來人是沈追。這地方能光明正大進來還不用掩藏的人,除了慶安侯也沒有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