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念未曾全部相信雲錦的話,只是手中那方印,太過真切,這個印章是他母親臨死前遞給他的,赫連昭欠老燕王人情,這印章能抵一個願望。南念穿過山嶺蔥鬱,滿目昏暗,雲錦忽然停了下來,回頭極為認真的盯了南念一會,忽然開口問道,“世子不記恨我麼?”
南念凝視著他的眼睛,他早已不想在深究雲錦在想什麼了,他只知道這印是真的,常言道故土難離,燕北於南念來說是個斷腸之地,那裡每一寸的土地都染著他仙逝父母的血,也是他魂牽夢縈的地方,午夜夢回,南念無數次從哪個血腥的夜裡醒來,右手是筋脈俱斷,身下是狼巢虎xue,他太想將那些人都撕成碎片,沒有人是無辜的,舊賬清算的日子,他不想等。
“兄長曾經待我很好,一碼事算一碼事,不牽扯。”
雲錦忽然笑了一下,低聲道,“世子別往前走了,臣先去看看。”
南念皺了皺眉,點了點頭,“小心些。”
雲錦俯身一禮,融進茫茫夜色中。南念不知怎麼,忽然心頭跳了一下。
雲錦未曾回頭,只緩緩的往前走,腳下有輕輕的響聲在林中回蕩。忽而黑暗中伸出一雙手探向雲錦的脖子,雲錦卻面不改色腳下一個晃動,躲開了那雙手。那人輕笑了一聲,像一條蛇一樣貼著他的步子跟了上去,細看兩人的步伐竟是一模一樣。雲錦見甩不開這人,抬起右手想要抵擋這人即將落下的掌風,可未曾預料到這人早有預料,向左側滑了三步,晃過雲錦那掌。雲錦只覺身側一空,緊接著脖子就被人扣住了。
雲錦收了手中的架勢,那人的氣息在身後緩緩的爬上他的脖頸,冰冷的聲音帶著惡意傳進他的耳朵,這是雲錦無論聽多少遍都會遍體生寒的聲音,“怎麼這麼多年了,還沒學會聽話?”
雲錦垂下眼睛,“義母。”
那人輕笑,手指在他脖頸上跳動的血脈上輕輕的摩挲了一會,“還知道我是你義母啊。”
雲錦臉色有些蒼白,緩緩轉過身,身後的人藏在一身黑袍下,赫然頂著沈和的臉,“好大的膽子,怎麼敢違抗主子的命令。”
雲錦俯身跪下,低聲道,“義母息怒,兒子只是覺得,他身旁另一人盯得太緊,兒子無法得手。這印章,兒子交給他了,只好騙他出來再做打算。”
那人低頭凝視著雲錦,蹲下身子來,挑起雲錦的下巴,“不過是個冒牌貨,你莫不是自己當真了?我把你養大的,我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說來也無妨,你當主上就不會安排些別的東西麼?真是讓我失望啊。”
雲錦跪在地上仰視她,瞳孔縮了縮,沒說出來話。
南念站在原地,低頭看了一會手中的印,忽然抬起了頭,望向周圍沒有盡頭的黑暗,冷聲道,“出來!”
草木豐茂,只隨著夜風掀起一陣又一陣沙沙聲,南念忽然極其迅速的抬起右手,只聽“叮”的一聲,什麼東西撞到了右手手腕上的貼護腕,沈追讓人給他做的,他右手使不上力氣,只能用鐵護腕包裹著。
身後忽而有黑影來地迅速,以手作刀劈向他的後頸,這人想要活口,南念飛身向後撤了幾步,躲開了那人,“你是誰派來的?”南念厲聲呵道。
那人卻不理他,只欺身上來,南念躲不開,只得跟人纏鬥在一起,他伸手摸到了腰間那柄小刀,正待狠狠釘在這人肩膀上的時候,南念忽然覺得脖頸一痛。
很明顯,那人也瞧見了,卻收了手裡的動作。南念伸手摸了摸後頸,是一根牛毛般的針,他睜眼死死盯住了眼前人的面孔,身體卻不由自主的踉蹌地向後退。他的視線開始模糊,眼裡是那張像死人一般的面孔,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單膝跪倒在了地上,左手狠狠地扣進泥土裡,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鮮血順著嘴角流了下來。他像是一頭即將倒地的小狼,天旋地轉,眼前人的話卻像是一支利箭穿透他的耳膜,“世子,別掙紮了,等誰來救你呢?你若是出點什麼事,慶安侯只有坐收漁翁之利的份,百利而無一害。”
南念猛然睜大了眼睛,那黑衣人笑道,“她不會來了。”緊接著,他就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