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念從來都不喜歡揭人傷疤,只淡淡瞧了一眼沈清,他端著一杯茶水,若無其事地送到嘴邊,他的手在顫抖。南念伸手握住他的茶杯,不容拒絕地奪了下來,“清皇子,茶有些涼了,周侍君才囑咐過我,讓我看著你。”
沈清蒼白著臉色對著南念笑了一下,“沒事,空腹吃糖,有些犯惡心了。”
南念無言,只點了點頭,尋思著說些什麼,“清皇子,我是第一次在大梁過節,中秋快到了吧,在山莊過麼?”
沈清搖了搖頭,“距離中秋大抵還有一個月多,往年都是中秋前回宮,在宮裡過節,”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對了,今年中秋聽聞要來些使臣,當是有世子家鄉人的。”
南念本只是想著隨便聊聊,卻不料牽扯到了自己身上,他笑得有些僵硬,“家鄉人?”
沈清有些奇怪,“也是,赫連昭將軍,世子可聽過?”
南唸的笑容藏進了看不見的地方,他聽見自己說,“認得,她是我雁北的英雄。”
沈昌來的時候,暮色四合,金烏西墜,她沒穿朝服,坐在上首。
眾人叩拜,“皇上萬歲。”
沈昌似乎有些乏,擺了擺手道,“平身吧,近日家宴,諸位隨意。”說罷她站起身來,扶起在最前方的寧海言,“早就免了寧卿的禮了,年紀大了,這忘性比朕還大。”
寧海言直起身子來,笑道,“不比皇上,禮不可廢啊。”
沈昌擺了擺手,臺子上的戲子遙遙一拜,又開始演近來紅極一時的本子。
沈追望著臺上咿咿呀呀,忽而回頭瞧了沈平絮一眼,“來年家宴,這樣的本子就別讓人演了,聽著風花雪月的故事,膩味。”
沈平絮心裡暗道,不看本子難不成要聽策論麼?她那點腦子直來直去,大抵是當真沒聽出來沈追的話外之意,能點戲本的人除了皇位上那人,還有誰呢?
她與沈平飛碰了下酒杯,“在江湖上走動這些年如何?”
沈平飛喝幹淨了杯中的酒,大梁的酒辣,當即就刺激得她眼眶都有些紅了,一時間竟沒說出話來。
沈追拍桌笑她,“大梁酒辣,忘了?”
沈平飛瞪她,盯著眼前暮色,那些戲謔,卻忽而沉沒,“自我十歲後,有八年的時間都不在京城內,我怎麼把自己活成了個外鄉人。”
沈追懶洋洋道,“跟我差不多。”
沈平飛又倒了杯清淡些的酒,“外邊,花酒詩劍?都是假的,苦啊。”
沈追望著臺上蒼老的帝王道,“衣帛食肉,不饑不寒,難。”
沈平飛嗆了一下,低聲道,“我總覺著,很多東西,都變了。”
沈追瞥了一眼在一旁啃骨頭的沈平絮,“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