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茗道:“因為來傳口諭的人是你呀。賈弘、胡氏和賈冰三人確實犯了錯, 陛下英明,就算老侯爺功勞大,也不可能將有罪之人輕輕放過, 所以還是要罰的;若罰的很重, 那應該是差內侍官或禮部官員宣讀聖旨,公事公辦, 鐵面無私;現在來傳陛下口諭的人是你, 我猜是讓好脾氣的人來傳壞訊息, 既讓犯罪的人得到應有的懲處, 又不至於傷了老侯爺的顏面, 那應該罰得還是比較重的。。”
她面容間尚帶稚氣,這般煞有介事的一句一句道來,聽著卻好像胸有溝壑、老謀深算的謀士似的,讓人覺得她的話好有道理。
她拿起手中的樹葉,比了個她認為合適的位置,“這頭是最重,這頭是最輕,賈弘、胡氏、賈冰三人的懲罰介於重和輕之間, 偏向於重, 大概是在這裡。”
趙戫興味愈濃, “那你再猜猜, 陛下對這三人的懲罰具體是什麼?”
白玉茗歪歪小腦袋,“賈弘就是沒出息,倒沒有害人之心, 救楚楚回家是貪花好色,但他的本意畢竟不是要害人的。像他這樣的人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褫奪世子封號也就是了。奪了他的封號,但是給他機會悔改,若三年五年之內他小心做人,發奮上進,這個封號也不是不能賞還給他。以後就看他的表現了。”
“胡氏和賈冰是有心做惡,不過我太聰明瞭他們才沒得手,這兩個人屬於害人未遂,於情於理,都應嚴懲。賈冰這個人不重要,不管是罰他入獄服刑,或是將他驅逐出賈家,甚至是其他更重的懲罰,都在意料之中。胡氏有點不大好辦,因為她既是賈弘的原配,還是老侯爺嫡長孫賈準的生母。如果罰胡氏罰得太重了,賈準沒臉見人,老侯爺就傷心啦。畢竟老侯爺愛重原配夫人,一心想把侯府留給原配夫人的子孫。所以,胡氏的懲罰應該挺重的,但是不公開,不至於讓賈弘、賈準父子顏面盡失,名聲掃地。”
白玉茗說完這段長長的話,自以為猜測得很準,喜滋滋的瞧著趙戫,眸光中滿是憧憬和期盼,彷彿在等待大人誇獎的小孩子。
趙戫又驚又喜,由衷的贊嘆道:“白七姑娘明察秋毫,好謀善斷,本王佩服。”
他的言語已經是在誇獎她了,那滿臉的驚訝喜悅之色則是更隆重的贊美。
白玉茗得意非凡,笑得什麼似的,口中還在假謙虛,“這不算什麼的,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趙戫自小到大見到的都是規行矩步的淑女,見白玉茗笑得花枝亂顫,不覺看得呆了。
白七姑娘方才分析事情井井有條,好像是城府頗深之人,可她這快樂單純又明媚鮮豔的笑容,卻這樣的孩子氣,這樣的天真無邪。
不,她並非有城府,只是太聰慧了,眼光獨特,見解高超。
“哎,你能幫我個忙不?”白玉茗殷勤的看著趙戫。
趙戫生平不知被多少閨秀這樣看過,從前他總是報以溫和無害的微笑,實則內心之中是不把這些閨秀當回事的。今天又是這樣殷殷的目光,他心中熱呼呼的,客氣話脫口而出,“只要本王力所能及,自當從命。”
白玉茗眉眼彎彎,“能及,一定能及。玉泉先生,我拜託你的事不是別的,就是你傳過陛下口諭之後,隨便找個藉口,拉著老侯爺一起去看看平陽侯夫人。這樣就行了呀。”
“遵命。”趙戫滿口答應。
他心思細密,略一思考便知道白玉茗為什麼會特意提出這個要求,關切的問道:“有人要為難你,是麼?”
白玉茗嘻嘻一笑,有些不好意思,“賈家那兩個壞丫頭肯定會找我麻煩,那是毫無疑問的。若我料得不錯,她倆回過神兒來便會去平陽侯夫人面前告我的狀了。我家太太也在這兒,她這個人吧,太無私太講道理了,不會向著自己人,一定先安慰賈家那兩個丫頭。其實我也不會被她們怎樣,只是咽不下這口氣向賈嫆賈妍那兩個惡女人低頭罷了。”
趙戫知道白玉茗是庶出的姑娘,眸光暗了暗,柔聲道:“白太太常這樣對你麼?”
白玉茗怔了怔,連忙搖頭,“不是不是,我家太太並不是待我刻薄。她是厚道人,心地善良,與世無爭,若是自家孩子和別人家的孩子吵了架打了架,總是訓斥自家孩子的。玉泉先生,這也是常見的事,對麼?有許多做父母的都是這樣,不拘對錯,先罵自家的孩子。”
她眼神和平時一樣清清亮亮的,只有很仔細的看,才能覺察到她眸中的那絲慌亂和企求。
她一定不想跟外人說她的家事,莫說沈氏待她尚可,便是真刻薄了她,她也不想讓外人知道。
她的自尊心不允許她把傷口外露,把家醜外揚。
趙戫心中發悶,聲音愈是溫柔似水,“好,我見過老侯爺,便去向侯夫人問安。你在外面玩會子,一柱香之後再回去。”
他這是把時間都算好了,一定不會讓她吃虧。
白玉茗大喜,“好呀好呀,我聽你的,一柱香之後再回去!”
她天性樂觀開朗,雖在知道賈嫆、賈妍一定會找她的麻煩,也知道沈氏一定會壓著她賠禮道歉,但趙戫答應幫她,她便心情大好,笑得像朵迎著陽光怒放的朝陽花了。
多麼容易滿足的姑娘。
白玉茗和趙戫商量好了之後,兩人便要分開了,一個向東,一個向西。已經說了再會,白玉茗忽然回頭,“對了,那個賈冰到底是什麼樣的懲罰啊?”
說起這個,趙戫瞳眸中隱隱有笑意,“陛下命賈冰至靈泉寺出家為雜役僧,終生不得還俗。”
靈泉寺是皇家寺院,戒律森嚴,單單是到靈泉寺出家已經是極為嚴重的懲罰了,況且還是雜役僧,那更是苦不堪言。靈泉寺的雜役僧不管是挑水種菜,還是洗衣做飯,每日都有定量差事,躲不得懶的。
也就是說,賈冰這個貪花好色之徒今後不僅要一輩子做和尚,還要一輩子吃苦受罪了。每天幹活,自種自吃,他敢不好好種菜,靈泉寺就敢讓他餓肚子。
“太好了!”白玉茗高興得蹦了起來,“陛下太英明瞭,我喜歡他!”
她對皇帝陛下的這個決定實在太滿意了。
這才是賈冰應得的懲罰啊!
趙戫,還有趙戫的隨從同時呆了呆。
喜歡陛下?陛下可以說……喜歡的麼……
白玉茗呵呵笑了笑,小臉緋紅,“那個,我的意思是陛下實在太英明瞭,對賈冰的懲罰太絕妙了,我喜歡他老人家的這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