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名護衛聽後,迅速消失在郡主府。
南樰眯起雙眸,輕聲呢喃:“槡哥哥,你別怪我,我只是想摸清她的身份而已,不能讓你不明不白的就被人給玩弄了,我倒要看看她是哪家的小姐,能讓你如此神魂顛倒。”
妘焰一路朝著白月河的方向奔波,她帶著滿腔的愧疚,滿腦子都是海堯蒼老的面孔。
“夜河妖,你竟然騙我……”妘焰越來越後悔,她根本就不應該跟夜河妖做交易,更不應該將整片白月河作為籌碼,跟狡猾的夜河妖相比,她終究還是太年輕了。
而此時的白月河面,冰層更加的堅硬牢固,河面上升起白濛濛的冷氣,彷彿能夠凍住天地,讓人血液凝固,逐漸失去溫度走向死亡。
海堯看著自己身後僅剩的二十幾個鮫人,心髒宛若被利器來回剜劃,漸漸失去了對生活的信心。越來越多的鮫人被凍死在黑靈山上了,他們的屍體也化成了冰塊,保留死前的姿態,被大雪掩蓋,吞噬在幽深的山谷中。
他們花費好久才用枯木搭起來的小屋,此刻被狂風吹拂的東倒西歪,冰雪鑽進縫隙之中,侵入骨髓。鮫人們抱在一起驅寒,卻還是被凍得瑟瑟發抖。今年的氣候尤其古怪,遠比往年冷了許多,鮫人從不畏懼嚴寒,可如今面對這樣鋪天蓋地的風雪,他們才覺得生命脆弱,無法跟自然抗衡。
海堯深知這一切都是因為妘焰,對族人的愧疚感逐日加重。而這些可憐的鮫人,還對此一無所知,只知道他們的公主去找夜河妖換了一雙腿,由此離開了白月河,卻並不知道妘焰竟會用他們賴以生存的家鄉作為交易,正因為妘焰的自私自利,才讓他們族人走向了消亡。
倘若他們知情了,又該如何與海堯以及妘焰自處呢......海堯不敢去想象。
這些天鮫人族過得尤為艱難,一方面要防止自己在睡夢中被凍死,另一方面又要頑強抵抗不定時前來攻擊他們的猛獸,每個人都心力交瘁,不堪重擊,有些人恨不得被凍死在白月河上,好歹也算葬身在家鄉,免受顛沛流離之苦了。
海堯好不容易從黑靈山找到了一些野果子,採摘後放進竹簍中帶回了枯木小屋,他將所有果實都分給了擠在屋中躲避嚴寒的鮫人們,自己只喝了點冰雪化成的水用以抵抗饑餓。
冰雪似乎並沒有減小的趨勢,反而越來越大了。鵝毛大雪堆滿了枯木小屋的頂部,沉甸甸的像是要將一切都壓垮,木屋咯吱咯吱的傳來聲響,讓所有鮫人們都人心惶惶,煩躁不安的隨時準備撤離。
就在他們陷入焦躁中的時候,白月河上傳來了急促的呼喚聲:“太爺爺!太爺爺!”
海堯心中一驚,聽見了熟悉的聲音,連忙對枯木小屋的鮫人們說:“是妘焰回來了!”
他將竹簍放在一邊,迅速擺動著魚尾,從堅硬的碎石上一路下滑,來到了岸邊。他果然在白茫茫的冰面上看見了一抹紅色身影,他朝妘焰的方向招招手,大喊:“妘焰!妘焰!太爺爺在這裡!”
妘焰很快便聽見了海堯沙啞低沉的聲音,轉過頭去尋找,一眼便看見站在黑靈山腳下的海堯了。妘焰喜極而泣,本以為海堯危在旦夕,卻沒想到他早已站在岸邊等著自己了。
妘焰邁著穩健的步伐快速跑到岸邊,一下便撲倒在海堯的懷中,她忍不住跪倒在地大哭起來:“太爺爺,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是我太自私了,沒有考慮周全,才會讓白月河……讓白月河冰封,讓族人無家可歸……太爺爺,求求您原諒我吧……”
妘焰不停的朝他磕著頭,額頭已經被石子磕出了血跡,綠色的液體順著石子間的縫隙流進了土壤裡,染綠了一片冰雪。
海堯沒有責怪她,只是重重嘆了一口氣說:“為時已晚,為時已晚啊……”
一顆剛形成一半的珍貴還掛在妘焰的眼角,她顫巍巍的抬起頭,嘴唇微微抖動:“太爺爺,您這是什麼意思,什麼為時已晚,您說清楚啊?”
海堯抬起頭看著白雪皚皚的白月河,老淚縱橫:“我從沒想過,鮫人族會在我的手中徹底走向衰亡,鮫人的覆滅,我沒有辦法再挽回了,如今大勢已去,只能靜候死神的來臨。”
“不會的,不會的,這一定不是鮫人族最後的結局,太爺爺,您不要開玩笑,求求您了!”妘焰抱住了海堯的魚尾,卻看見他的尾部遍佈大大小小的傷痕,粘稠的血液黏在魚鱗上,散發著惡臭,仔細看去,卻見一團團寄生蟲在傷口中來回扭動。
妘焰驚慌失措,抬起頭去看海堯的眼睛,卻見大顆大顆黑色珍珠從他的臉龐上滾落,妘焰伸出手接住它們,黑珍珠顆粒碩大,閃著她前所未見的耀眼光芒,像是海上明月,卻是黑色之光。
妘焰癱坐在地上,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在她眼中,海堯幾乎沒有做不成功的事情,是她心中無敵無畏的永恆存在,可在這一刻,他竟然也無能為力了。
“夜河妖……我一定要找到你,扒了你的魚鱗,打斷你的筋骨!”妘焰湛藍的雙眸突然射出了兩道絢麗的光,她抬起頭揚天怒吼,瞳孔中的湛藍竟從眼眶溢位,沿著面板的紋路向外延伸,最後停在了她的雙耳之後。
待妘焰睜開雙眸,天空頓時烏雲大作,她眼神陰冷若寒冰刺骨。
海堯倒退了一步,盯著發狂的妘焰喃喃道:“鮫人獸,是鮫人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