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晗璋的聲音,痛苦中帶著壓抑,像是明明很不舒服卻壓著聲音裝作正常的樣子。
官微微和他一起共事,講過他各種情態,唯一沒見過的就是他軟弱的樣子。
她既是焦慮又是心疼,生怕她去晚了,厲晗璋真的出了什麼事情,造成什麼無法挽回的後果。
這道不算厚的門,將她和厲晗璋隔成兩個不同的世界。她拼命地拍他的房門,心中暗暗發生,只要他沒事,自己願意——
付出任何代價。
官微微牆門的動靜,厲晗璋自然能聽到。
一開始,這只是一場他一時興起的惡作劇,起因是因為官微微怎麼也不願意搭理他。
想盡了辦法,最後發現只有裝病是最管用的。
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哄回官微微,他試一試又何妨?
打定了注意,他立即撥通了電話,按照事先安排好的劇本壓低自己的聲音,讓自己變得虛弱一些。
事實上這招也很管用,她聽到不過幾秒,官微微的聲音變得慌亂而著急,然後走廊上傳來關門的聲音和奔跑的腳步聲。
及至聽到官微微略帶哭腔的敲門,他才開始後悔了——
他好像,把這件事情鬧大了。
懷著這種心情,裝病是裝不下去了,他立即開啟房門,看到了一張掛滿淚痕的臉,因為哭的太厲害,兩隻眼泡都腫成紅色。
“你——”
還沒開口說什麼,就接收到了官微微驚訝的眼神。
他好端端地站在那裡,和剛剛電話裡判若兩人,此情此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利用她的同情心騙自己過來,真的很好玩嗎?
顯然,官微微是不能接受這種落差的。昨天,她對這段感情是懷著一種酸澀但甜蜜的心情的,但在此刻,見到厲晗璋後,她的這種心情全部化作了泡影。
憑他是老闆,就可以這麼作弄人嗎?
這種心情是十分複雜的,既有對兩人之間落差的心酸,也有對厲晗璋所作所為的憤怒,種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交織在一起,讓自己突然間有些不想面對厲晗璋了。
她狠狠地擦幹眼淚,扭頭就走,話都不願意多說半句。
“別走,”人來都來了,而且哭得很傷心,對他也沒什麼好臉色,他怎麼輕易放她離開,到時候她胡思亂想,事情更加無法收拾了。
他將人拉回來:“今天晚上和你分開後,滿腦子都是你,在想你在幹什麼,想你嗓子好一點了沒有,想你不吃飯會不會對胃不好。我控制不住想見到你的心情,時刻都想聽到你的聲音,這一點請你理解也請你見諒。”
突然,她雙手捂著臉蹲下去,身體猛烈地抽搐起來,淚水順著指縫流下,這種哭聲是壓抑的,卻又飽含痛苦。
逃避了這麼久,官微微終於直面自己的內心。
她的聲音帶著哭腔:“你知道嗎?我很珍惜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當時招聘的時候,有五百多個人報名,最終公司只招了5個人。進來之後,魏巍討厭我,所以我無時不刻都在懷著‘這或許是我最後一項工作內容’這樣的想法努力著,哪怕只是很小的成功也能讓我高興很久。後來,我被魏巍棄用,很幸運,能到你這裡工作。每天早上,溫伶都會給我帶一瓶牛奶,提醒我要按時吃早餐;唐淼雖然毒舌,但很多時候看問題都一針見血,我很佩服她;還有很多總經辦的同事,有什麼好吃的總不會忘記我。”
官微微深吸口氣,將即將留下的眼淚別回去:“最重要的是碰到了一位好領導,他願意給我機會嘗試新的東西,我做得不對的時候也願意指點我。我每天都很高興,因為我再也不用像在魏巍那裡那樣每天猜領導在想什麼,他今天的心情是怎麼樣的。”
“你昨天那樣說,其實我很高興,因為這代表不是我一個人的單相思。一想到某一天我們將會分開,我的心就像是被拉扯著,難以呼吸。但說的矯情一點,你太優秀,我們一個在山頂,一個在山低,我就算用一輩子的時間也追不上。老一輩老是講門當戶對,其實是很有道理的。我拿什麼和你在一起呢?是一貧如洗的家世,還是那份助理的工作?”
“所以我能能不能維持現在這個樣子,一起工作,一起辦公,偶爾累了就相互開開玩笑。”
“正因為不能和你在一起,所以格外珍惜和你相處的時間。在乎你的一舉一動,生怕自己哪裡做得不好讓你不開心,你偶爾一句誇贊自己就能心情愉快一整天,雖然不敢表現出來,這就是我的現狀。”
官微微也不記得自己說了多久,整個過程她的眼淚不停地往下流,止步止不住。“我喜歡你”這三個字,厲晗璋從過來都沒有對她說過,如果他現在否認,今晚的話將全部變成自己自作多情。
但是她不想再憋在心裡了,自己的內心如今就像一個氣球,外面在不斷加壓,如果自己不在說點什麼,那麼她整個人都將炸掉。
厲晗璋站在旁邊,低著頭,默默地聽著她說話,整個過程一言不發。
如果說他有什麼後悔的事的話,那麼他最後悔的是將她騙了過來。
以前他們兩個的關系雲山霧罩,每天猜測對方的話語和動作,倒也多了許多樂趣。如今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一切血淋淋地被暴露在日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