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帶兵前進時,沿途遇瘴氣地方,須覓高地,設法躲避。人數眾多。氣候不佳,勉強進發,亦屬不可。著傳諭經略傅恆等,遵照辦理。並將現在有無賊匪訊息,迅速奏聞,朕即欲聽捷音也。”
七月初八日,皇帝奉皇太後,率領後宮,從圓明園起駕赴熱河。
臨行之時,婉兮也在心中又算了算日子。從這一日到七月二十,九爺預定的進兵之日,就剩下不幾日了。
她來到東暖閣的小佛堂,拈香跪倒,誠摯為九爺禱祝。
惟願,天時地利人和,九爺進兵順遂,早日歸來。
八月間,皇帝按照往年慣例,在避暑山莊慶賀萬壽節。
但是皇帝卻並未因自己的萬壽,就放下對西南軍情的關注。
皇帝特為此事,提前傳諭傅恆:“此次辦理緬匪,所以征討有罪肅清邊境。經略傅恆等,統兵進剿,當審度辦理,不可稍失機宜。”
“向例遇朕萬壽節,軍營大臣率領官員兵丁行禮外,不理刑名之事。但徵戰之兵,與戌守之兵不同。著傳諭傅恆等,若遇朕萬壽日,或與賊相遇,或適當攻取城寨,即乘機帶兵進擊,不可拘泥舊例。”
為了能早日贏下這一場大戰,皇帝將自己萬壽節大慶的規矩也都放下了。
可是西南,傅恆剛剛開始帶兵進攻,便連損要員。
先是副將軍阿裡袞染病,瘡口未收,只能留在野牛壩;而從前在野牛壩負責伐木造船事宜的總理糧運事務大臣傅顯,身染瘧疾而死。
皇帝便在萬壽節,也無法放下西南。諭旨頻傳,在京師之遙,日夜操持軍務,調兵遣將,撥銀運糧,籌辦馬匹槍炮,審批作戰計劃,十分勞累……但這一切並未能使朝廷大軍達到克敵制勝的目標,前線傳來的訊息並不樂觀。
便是在此等勞累之中,皇帝也沒有忘了對婉兮的承諾。
在萬壽節期間,皇帝下旨:“明年八月,屆朕六十正誕……又何必因朕躬慶辰,頻年祝嘏,多此繁文縟節為哉?其佈告天下,不必舉行。各省督撫,亦不必以來京叩祝為請,並不必進奉珍玩及綢緞表裡等物。”
結果皇上的萬壽節剛過,九月就傳來傅恆也身患瘴痢之症的壞訊息。
九月初二日,皇帝派麒麟保立即從京中馳往雲南,看視傅恆。
就這樣巧,偏偏就是在九月得知九爺罹患瘴痢之症,婉兮哪裡還有心情過自己的千秋令節去?
九月初九那日重陽,婉兮沒叫六宮行禮,只靜靜在佛前跪了一炷香的時辰。
那一刻香煙縹緲,風竟彷彿是從西南方向吹來。
舊日的記憶宛若展開的畫軸,點點浮現。
“瞧你是九兒,我是小九,你說咱們這不是緣分,又是什麼?”
曾經那少年藍衣如碧空春~水,含笑如是說。
婉兮輕垂眼簾,眨去眼角淚花。
九月九日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九月十六日聖駕迴鑾,皇上也沒心情在木蘭久留。
數日後回到京中,皇帝也是思慮西南之事,便將無法給予傅恆的,再度賞給了福隆安——年紀輕輕的福隆安,被賜紫禁城騎馬。
可是皇帝這樣的心意,卻並沒有換來西南的捷報。
傅恆率領軍隊進擊猛拱、猛養兩地。雖說兵不血刃,但途中忽雨忽晴,山高泥滑,一馬跌倒,則所負糧帳盡失。
兵士出發時只帶一月口糧,軍士或空腹露宿於上淋下濕之中,以致多疾病;又道路不習,難深入,故傅恆只好放棄攻取木梳直搗阿瓦的計劃,收兵而回。十月初一日至蠻暮,與阿桂會合。
此行,奔走數千裡,疲乏軍力,而初無遇一賊,經略之聲名遂損。
九爺的病,便是來自這一場既艱辛,又一無所獲的進軍。乃為羞憤所致。
緬軍見此情形,知清軍不可畏,輕視清軍,十月遂從水陸兩方面向清軍大舉進攻,血戰於新街。
傅恆起初未敢將軍情完全如實上報,只是講官兵遇賊,俱各奮勇,但染病者多,還報告一些奪取寨柵等小捷之事,可是,乾隆帝憑其執政三十多年的經驗,已經感到形勢不妙,需要收兵了。
十一月,傅恆報副將軍阿裡袞病故,皇帝更是一顆心跌入塵灰裡。
皇帝當晚猶豫再三,終究還是下旨:“……前途瘴癘更甚,我兵恐不能支,自應尋一屯駐處所,或遣人往諭緬匪投誠,或以已獲大捷奉旨撤兵之言,宣示於眾,即可籌劃旋師。著傳諭傅恆等酌量辦理,不可拘執。”